那软糯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不好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天机阁仙舟船舷上，那块光华流转的千年暖玉。


    裂了。


    一道蛛网般的缝隙，从玉石中心蔓延开来。


    紧接着。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连锁反应开始了！


    仙舟表面，那些由大师亲手铭刻，流光溢彩的阵法符文，开始疯狂闪烁。


    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闪了几下。


    噗！


    所有光芒，尽数熄灭。


    整艘华丽的仙舟，瞬间黯淡下来。


    如同被泼了一盆卸妆水的美人，露出了素面朝天的本来面貌。


    不！


    比那更糟！


    舟身那些用作镶嵌的各色宝石，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扑扑的。


    船体最核心的材质，那号称万年不朽的【星辰木】，表面竟浮现出一丝丝腐朽的迹象。


    仿佛在这一秒钟，跨越了万载光阴。


    ——


    “啊！”


    仙舟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负责迎接的天机使者，一个元婴后期的大高手，此刻脸都绿了。


    “我的船！”


    “我的‘追星号’啊！”


    使者心疼得直哆嗦，神识一遍又一遍地疯狂扫过整艘仙舟。


    没有攻击痕迹！


    没有阵法波动！


    没有任何外力入侵的迹象！


    这艘船，就像活腻了一样，自己想不开，主动崩解了！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使者抓着自己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


    山门前。


    李道然和一众长老，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短暂的死寂后。


    李道然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不是害怕。


    是激动！


    是狂喜！


    “我悟了！”


    李道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我彻底悟了！”


    旁边一个长老还处在懵圈状态。


    “宗主，您悟到什么了？”


    李道an转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个长老。


    “你还不明白吗！”


    “前辈这是在敲打我们啊！”


    “不！是在敲打天机阁！”


    “这仙舟太过华丽，太过张扬，落了下乘！”


    “前辈他老人家，一生追求‘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怎会看得上这等俗物！”


    “所以！”


    李道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热。


    “前辈略施小计，剥去了其华丽的外表，使其回归‘质朴’的本源！”


    “这是对天机阁的无声警告！”


    “更是对我们这些后辈的无上点化啊！”


    经他这么一说。


    所有长老，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前辈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以无形之力，令法宝自晦！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天机阁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竟敢用这等花里胡哨的东西来迎接前辈！”


    一群人对着那艘破船，露出了无比崇敬的目光。


    ——


    吕铭抱着怀里的灵儿，魂都快吓飞了。


    我的姑奶奶啊！


    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吗！


    不！


    你这嘴是因果律武器啊！


    一句话，就把天机阁的顶级仙舟给说报废了！


    这下完了！


    人还没到中州，梁子就结下了！


    吕铭手忙脚乱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灵儿还想说话的小嘴。


    “呜呜……”


    灵儿不满地挣扎了两下。


    吕铭转过头，对着天上那个快要崩溃的天机使者，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咳。”


    “小孩子不懂事，见笑了。”


    天上的使者身形一僵。


    小孩子？


    他看着吕铭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脚下这艘随时可能散架的破船。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这位前辈……


    难道是传说中那种，喜怒无常，以天地为棋盘，视众生为蝼蚁的绝世老魔？


    这个“小孩子”，莫非是前辈的某种化身，或是某种喜好的体现？


    前辈的意思是……


    他不喜欢华丽的东西！


    他喜欢破烂！


    使者瞬间“悟”了，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前辈教训的是！”


    “是晚辈俗了！”


    “晚辈这就……这就恭迎前辈登船！”


    使者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脚下的甲板。


    还好，没塌。


    ——


    最终。


    在天机使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中。


    吕铭一行人，踏上了一艘看起来像是刚从虚空垃圾堆里捞出来，船身上下写满了“危”字的破船。


    石大力倒是没什么感觉，还好奇地东敲敲西看看。


    “前辈，这船结实吗？”


    紫鸢安安静静地跟在吕铭身后，只要在吕铭身边，去哪里都一样。


    只有吕铭，如坐针毡。


    这破船，不会飞到一半散架吧？


    【警告：仙舟结构稳定性下降92%，存在空中解体风险，概率47%！】


    草！


    吕铭的脸更黑了。


    ——


    破烂仙舟，在一众青云宗弟子“恭送前辈”的山呼海啸中。


    颤颤巍巍地启动了。


    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拖着一道淡淡的黑烟，慢悠悠地，朝着中州的方向飞去。


    舟上。


    天机使者看吕铭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敬畏，恐惧，还有一丝丝……怜悯的复杂眼神。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


    这位前辈，就是一个审美独特，喜怒无常，实力深不可测的绝世老魔！


    惹不起！


    绝对惹不起！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声音都带着颤音。


    “前……前辈，您看这船……还……还满意吗？”


    “不满意的话，晚辈可以再把它弄得更破一点！”


    吕铭眼角抽搐。


    你他妈有病吧！


    ——


    仙舟飞行途中，气氛诡异的安静。


    石大力这个话痨，可闲不住。


    他蹲在地上，捡起一块从船舷上掉落的木屑，翻来覆去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