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然的身影消失在云端，可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并未散去。


    杂役院东侧的空地上，近万名青云宗弟子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瘫软在地、手握令牌的灰衣杂役身上。


    敬畏、恐惧、嫉妒、困惑……万千种情绪在人群中无声交织。


    吕铭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枚温热的客卿令牌在他手里，简直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这不是荣耀，这他妈是催命符！


    他视野中的系统光幕上，代表王德发的那个巨大红点虽然已经退回宗门深处，但其状态却变得更加骇人。


    光点之上，一条血色的细线凭空出现，一头连接着王德发，另一头……死死钉在吕铭自己的位置上。


    无论他怎么移动，那根线都如跗骨之蛆，牢牢跟着。


    【状态：锁定仇敌，誓不罢休！】


    “完犊子了……”


    吕铭眼前发黑，这下好了，被装上GPS定位了。一个元婴期的疯狗，随时可能从任何角落扑出来咬死自己。


    这还怎么苟？这还怎么活到寿终正寝啊！


    人群终于开始骚动，然后像是躲避瘟疫一般，潮水般退去。谁也不敢再多看那个小院一眼，生怕下一个在地上打滚学猪叫的就是自己。


    片刻之后，空地上只剩下瘫软的吕铭，和不远处昏迷不醒的石大力。


    “得赶紧把这憨货弄走！”


    吕铭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到石大力身边连踢带踹。


    “醒醒！快醒醒！别在这儿装死！”


    石大力悠悠转醒，眼神还有些迷茫，但一看到吕铭，那双眼睛瞬间就亮了，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光芒。


    “师兄！”


    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吕铭的大腿，鼻涕眼泪都蹭了上去。


    “师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您出手了！是您的前辈手段救了我啊！”


    吕铭脸都绿了，使劲想把腿抽出来。


    “你放屁！我什么都没干！是你自己命大！”


    “不！我不信！”石大力抱得更紧了，“师兄您就别瞒我了！那林轩那么嚣张，还不是被您一块破木板就给治得服服帖帖！您就是传说中的高人啊！”


    “我高你个头！”吕铭气得想骂娘，“赶紧给我滚蛋！这里是是非之地，你再待下去小命都没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石大力这个黏人精给劝走了。


    看着石大力摇摇晃晃、一脸虚弱的样子，吕铭心里忽然一动。


    他想起了那盆灵儿洗过手的“洗菜水”。


    那玩意儿能让青菜变异，说不定对人也有用？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吕铭回到院里，从水缸里舀了一勺递给石大力。


    “喏，看你快死了的样子，喝口井水，清心去火。”


    “谢谢师兄！师兄的井水，一定是天下第一神水！”


    石大力感恩戴德，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走了。


    吕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嘀咕，但愿别喝出毛病来。


    石大力晕乎乎地回到自己在外门的住处，刚一坐下，就感觉不对劲了。


    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瞬间化作滔天洪流，在他四肢百骸中疯狂冲刷！


    体内的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轰然沸腾！


    炼气三层后期的瓶颈……碎了！


    炼气四层！


    炼气四层中期！


    炼气四层后期！


    轰！


    又一声闷响，修为竟势如破竹般一路冲到了炼气五层圆满！


    那坚固无比的瓶颈，在此刻脆弱得跟纸糊的一样！


    石大力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坐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磅礴灵力。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随即热泪盈眶，朝着吕铭小院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前辈的井水……竟是无上神酿！”


    “我石大力何德何能，能得前辈如此厚赐！此生！我石大力誓死追随前辈！”


    从此，青云宗多了一个关于“前辈神水”的传说，而石大力，就是那个行走的活广告。


    与此同时，那场轰动整个宗门的“道心考验”也迎来了尾声。


    近万名弟子被勒令写下观摩“归真禁地”的感悟。


    结果可想而知。


    百分之九十九的玉简上写的都是“臭气熏天”“不堪入目”“精神污染”之类的评价。


    李道然看着这些报告，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直接判定：


    “道心蒙尘！皆是凡夫俗子！无缘大道！”


    然而，总有那么些奇葩。


    少数几份玉简上的感悟，让李道然眼前一亮。


    一名膳房弟子从那股腐朽的恶臭中，竟感悟到了“腐朽与新生，食之大道”的真谛，困扰他多年的厨艺瓶颈当场突破！


    还有一名专门负责清理灵兽粪便的杂役，更是写道：“污秽之中亦有能量循环，万物归一，大道至简……”他的功法竟因此有所精进，运转速度快了三成！


    “天才！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李道然看到这些报告，激动得龙颜大悦。


    他认定，这些人都是被前辈的“大道至秽”禁制所点化，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他当即下令，将这些写出“奇葩”感悟的弟子，全部破格提拔为内门弟子，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美其名曰：“归真学社”。


    社团的唯一宗旨，就是深入研究前辈留在禁地中的“微言大义”。


    青云宗上下，因为一个菜园子，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学术研究热潮。


    而在另一边，执法堂深处。


    王德发面色阴沉如水。


    当他得知自己亲传弟子林轩受罚时所中的诡异力量，与后山秘境中杀死王腾的力量同源时，他心中的怀疑彻底变成了笃定。


    那个杂役，就是凶手！


    或者，与凶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他明白，有宗主李道然护着，硬闯禁地已是下下策。


    “既然不能用强，那就用计。”


    王德发眼中闪过一丝毒辣。


    很快，他便召来了自己的心腹，内门弟子中以心机深沉、善于钻营著称的陈默。


    按照王德发的授意，陈默闭关一日，写出了一篇辞藻华丽、玄之又玄的感悟文章。


    文中，他将吕铭那个鸡屎烂泥搭成的菜园子，吹捧成了“蕴含三千大道，演化宇宙生灭”的无上圣地。什么“一草一木皆是道韵流转，一砖一瓦尽显混沌初开”，写得天花乱坠，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这篇文章，很快便呈到了宗主李道然的案头。


    李道然看完，当场拍案叫绝，惊为天人！


    “知己！知己啊！此子……此子对前辈大道的理解，竟深刻至此！”


    他觉得，和陈默比起来，“归真学社”那帮人简直就是一群小学生。


    李道然激动之下，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破格允许陈默进入“归真禁地”的外围，作为“学社首席代表”，近距离“侍奉前辈，聆听教诲”！


    吕铭这边，刚把石大力那尊大神送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他眼前的系统地图上，一个全新的深红色人形光点，正不急不缓地朝着自己的小院走来。


    光点之上，一行标签清晰无比。


    【伪装的崇拜，致命的窥探（威胁度65%）】


    吕铭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成了被宗主亲自送到自己身边，一个伪装成粉丝的卧底和定时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