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很奇妙的存在。


    即可回溯过去发生的既定往事，也可以凭空构建全新的未知。


    但是，这玩意的不可控乃最大特性。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夜会不会做梦，又会梦到什么。


    至少这一晚，步哲一夜无梦。


    当他醒来的时候，也暂时忘记了昨晚入睡前瞳芸说的话。


    唯一有些好奇的是……为什么自己脸上贴着一个温热柔软之物？


    定睛一看，他差点叫出声来，那竟然是瞳芸的脚丫。


    “这睡相，也太差了吧？”


    这一夜在外露营，并没有直接席地而眠。而是扎了帐篷并且铺上地垫的，所以两人都脱去了鞋袜入睡。但毕竟步哲先前与同龄女子牵手的经验都没有，更不要说睡在一起。就算是对着主动提议的瞳芸，也是迅速思索后表示拒绝。


    于是最后，他们两人头脚相对睡在不同方向。而此刻的少女呈现出一个“才”字形睡姿，右腿直接压在对方身上，脚丫一伸就按在了后者脸上。


    “好在没啥异味。合乎粥礼？可惜，我没那个嗜好。”


    一把拨开对方的脚丫，步哲坐起身来，也逐渐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顿时眼神微变。


    终于，他回忆起了瞳芸睡前所说之话。


    “我应该不是做了梦，醒来后就直接给忘了吧？”


    带着疑惑，他开始准备早餐，快好的时候，只见少女揉着惺忪睡眼从帐篷中走出。


    “阿哲，早上好啊。”


    “睡得不错是吗？那么回答我的问题，说好的梦中指导呢？”


    霎时间，瞳芸一脸懵，紧接着嘴角在不停地轻微抽动。


    随后，她瞪大双眼，小手捧着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对呀，为什么没有进入你的梦境？哎呀呀呀，是我搞错了什么吗？阿哲，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问题出在哪？还有，收起你那副表情，别想萌混过关！”


    经过吃早餐时的复盘，瞳芸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


    “恐怕是，力量还不够。”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再找一枚碎片？”


    步哲心中大叫不妙，这岂不是又回到最开始的情况了吗？


    摇了摇头，瞳芸再道：“准确说，是一块碎片给我带来的力量恢复，通过契约分给你一部分，在完成了突破修为壁垒以及炼化妖魔之力并重构后，已经不够了。但是，也并非还需再找一块碎片才能继续。”


    “莫非是说，存在另一种弥补之法？”


    “是的。和你签的契约出了错，你成了主人。可这样一来，我依旧拥有继续收取仆从的能力。只要再找一个与之达成契约，应该能让我恢复掌控梦境的力量。”


    “条件是什么？”


    经过一次等级下降的代价后，步哲多了一个心眼，可不认为瞳芸的力量是纯粹的无中生有。


    “对方需要是妖族或者魔族，并且不能强迫，需主动同意。最好，天生契合度高，”


    “要不，我还是自己慢慢修炼回去吧。”


    虽说这个异世界妖魔横行，但是想要驯服一只可是很难的。更不要说，对方主动同意签订契约，那就是说还具备不低的灵智。


    想找到这种就已经很难了，找到了别说劝服，能不能打得过都是一个问题。


    此外，契合度高又是指什么？


    总不能，折回去找那名女猎魔人的那头犬妖先试一试吧？


    迅速将这个滑稽的念头从脑海中剔除，步哲起身开始收拾营地。


    与此同时，瞳芸左顾右看，脑筋飞快运转。很快，得出一个想法


    “阿哲，要不带我去一个妖魔比较多的区域试试？如果距离贴近了，我应该可以感知到什么。”


    “什么？不仅是断剑碎片，连对契约者你都还有雷达功能？”


    吐槽归吐槽，步哲迅速思索之后，又翻出地图核对了一下，随即点头。


    “还真别说，有个地方应该满足，一天多行程就到。”


    ……


    蛇石镇，地处人族普拓帝国边境线上，再往西十余里就可进入魔族管辖的鲜野平原。由于地形一马平川不好设防，所以作为驻兵点的要塞反而在小镇背面数里外。


    但是，镇上非但没有常年遭受魔族劫掠，反而建立成了一个两族商贩往来的集市。什么世仇与种族偏见，在交易与利益面前都是可以忽略的。


    也因此，在那边还时有冒险者或是猎魔人出没，运气好的话能够淘到一些稀有物品。不过，那种地摊上能淘到宝的运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当然蛇石镇上也存在规矩，那就是镇子内白天禁止动手，任何恩怨必须出去打。若是到了晚上，屋内不准动手，但街道上随意。


    不遵守者，会被群起攻之。


    以往，步哲也只是听说过这里，由于地处位置过于偏僻，这回还是第一次造访。看着那些带有兽类特征的魔族，竟然对着来往人族笑脸相向，并且努力叫卖的模样，他忽觉这样的和平相处，似乎挺不错的。


    不过，当看到几辆被麻布裹着严严实实的大车从身边经过后，刚才那点好感一扫而空。


    透过遮掩的缝隙，他能够瞥见大车的笼子内蜷缩着数名衣衫褴褛的魔族少女。


    这些送往帝国腹地可是绝对的俏品，虽然人族嘴上说着与妖魔两族不共戴天，但不少贵族都将拥有魔族仆从视作身份的象征，甚至还有用来招待宾客之用。因此这一类买卖明面上是禁止的，可私下永远杜绝不了。


    至于后面需要通过的边关检查？驻守的将士没少拿这些商队的好处，趁机多要一笔就可放行。


    “瞳芸，有感觉吗？”


    “不行，这边气息与灵力波动太杂太乱，只能确定镇上确实有合适的，可不清楚具体位置。”


    “行吧，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步哲可不敢放瞳芸出来，让少女一直待在剑中就好。


    “嗯？”


    “怎么？有发现？”


    “阿哲，左前方那个摊子卖的小吃，好像很不错？”


    “还没到饭点呢！”


    “是呀，所以整几个小吃尝尝味，不也挺好？而且，我想出来透透气了。”


    多瞥了一眼那个摊子，步哲发现那并非单纯的露天摊位，而是后面带有一个小小店面，并且角落里的位置是空的。


    心想着这一次又需要瞳芸出力，先给点好处确实可行。


    于是，他点了好几样吃食后，端到了屋内最角落的位置上，这才放出了少女。


    “把你的斗篷披好，不许摘下，全程低着头吃，懂吗？”


    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漂亮的女孩在哪里都可能招惹是非，这么套路的一点步哲可不敢忽视。


    “嗯嗯嗯，明白，有的吃就好。”


    连连点头，戴好兜帽的瞳芸抓起两样小吃，就开始品尝。


    很快，她脸色一变。


    “这个，好难吃。”


    “什么？”


    步哲一怔，接过那块小吃朝着对方没咬过的一边，小尝一口，顿时也是脸色微变。


    强烈的酸涩味道自舌尖蔓延，并且在那之中还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淡淡腥味。


    “咳咳，咳咳咳——”


    急忙吐掉，他擦了擦嘴，开始有点佩服瞳芸嘴上说难吃，却依旧可以咽下去。


    “老板，这？”


    显然早有预知，身为摊主的魔族男子陪笑道：“特色风味，可能远道而来的客人会吃不太习惯。”


    “这一种剩下的没动的，都退了。”


    “不好意思，一旦装盘，概不退货。”


    对此，步哲也不好多计较，放在哪里都是这个规矩。毕竟，不可能端上过桌的食物，再卖给其他客人。


    “瞳芸，你继续吃，别乱走，等我一会儿。”


    抓起那几块吃不惯的饼，他大步走出了店铺。目光落处，是隔壁摊位前正在乞讨的几个孩子。


    看模样，竟然人族与魔族都有。


    眼见步哲带着吃的好像朝自己而来，其中一名孩童急忙上前递出了手。


    “拿去吧。”


    第一块给出，瞬间如同冷水落入油锅，直接炸开，周围乞讨之人纷纷靠近伸出了手。


    “喂喂，别乱，排队。还有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你们就算了吧。”


    将饼分给了几个最小的孩子后，步哲看着他们第一时间塞入嘴中，但依旧逃脱不了被大孩子争抢掰碎成几块的命运。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只剩最后一块时，刚刚递出，乞讨的孩子还未拿稳，忽然侧面闪过一道身影，一口咬住饼就想要逃跑。


    好在步哲眼疾手快，猛地拽住对方褴褛斗篷下摇动的一条毛绒尾巴，将之拽回。


    “喂，不许抢！讲点规矩行不行？”


    看着手中只抢回的小半块饼，他也只能无奈一叹，顺手递给最后的孩子。


    但有的吃，那孩子也不多计较，急忙塞入嘴中匆匆离去。


    怒瞪了那个直接开抢的灰黑色尾巴魔族一眼，步哲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女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方，黑色头发的正中位置还有一粗条截然相反的白色。


    此刻，奋力咽下嘴中夺来的饼块后，她竟然还不打算走，蹲在地上开始摇晃毛绒尾巴，捧起双手想要继续乞讨。


    挥了挥手，步哲不耐烦道：“走吧走吧，没有了。”


    谁知，他转身便走，尾巴少女一个箭步窜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去路，并且再次伸手。


    “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再多给我一个饼，谢谢。”


    “你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了。”


    就差直接用手指戳对方额头了，步哲没好气地拒绝，然后一把推开了少女。


    岂知，前方店铺中的瞳芸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探出了半个身子。


    “阿哲，要找的应该就是她！抓住，别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