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武青婴站起身，踱步到书架旁。


    她在书架上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众多书籍中拿出一本略显破旧的本子，转身递到张无忌面前。


    张无忌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修文日志”。


    他知道“修文”是小武的名字，想来这日志应该就类似日记，心里忍不住想吐槽，正常人谁会写日记呀，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很想翻开看看。


    可刚要动手，张无忌又觉得偷看别人日记似乎不太妥当，于是，他对武青婴说道：“青婴姐，这是你先祖留下的日志，我一个外人看，好像不太合适吧。”


    武青婴笑嘻嘻地回应：“不是只让你一个人看呀，我想和你一起看呢！”


    听到这话，张无忌微微一笑，不再推辞。两人便并排坐下，一同翻开了这本日志。


    这本日志实际上是武修文晚年所写的回忆录，前半部分大多记录着他与郭靖一家、杨过、完颜萍等人的过往琐事。


    这些内容，看过《神雕侠侣》的人都知晓，张无忌便直接略过，从武青婴尚未讲完的地方开始看起。


    原来，当初李清微救下武修文后，脱下道袍，凭借万户侯世子的身份，掩护武修文一家成功撤离。


    同时，耶律齐的遗体也在李清微的安排下，得到了妥善安葬，武修文从他口中得知郭靖等人都被蒙古人厚葬，心里也算有了些许安慰。


    而且，日志里详细记述了李清微的身份，与武青婴之前讲述的毫无出入。接着，张无忌继续往后看。


    武修文一家虽在李清微的帮助下逃出襄阳包围圈，可武修文作为郭靖的二徒弟，是蒙古朝廷通缉的要犯。


    忽必烈下达海捕文书，四处追捕他，武修文一家逃到大理国旧址，依旧没能摆脱蒙古朝廷的追杀。


    最后，经过多次辗转，他们与朱家一同逃到昆仑山，正是这座隐秘的溶洞，让他们躲过了蒙古密宗高手的追捕，那些蒙古高手追查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


    此后几年，武修文与朱家先祖在当地建起一座连环庄园，从此在此定居，看到这儿，张无忌不禁点头。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位名为李清微的全真教俗家弟子，正是连张三丰都为之皱眉的“百损道人”。


    实际上，“百损”并非他真正的道号，而是江湖人对他的蔑称。


    全真教在全真七子时期，坚决抗蒙。但随着老一代先辈相继离世，新一代弟子不得不接受改朝换代的现实。


    在全真七子中最后一位的郝大通主持下，全真教化整为零，道徒们纷纷离开重阳宫躲避灾祸，各自立门户传道，期望将来能重振全真教。


    全真道从此分为龙门、华山等多个流派分支，有些弟子自立门户后，不再以道士身份示人，而是还俗，像华山派便是如此；但也有依旧以道士自居的，比如龙门派。


    李清微回到洛阳家中，安安稳稳地当起了小侯爷，即便离开了全真教，他仍以道家居士自称，除了必要场合，平时都穿着绣有八卦图案的华丽服饰。


    由于他身为蒙古汉人勋贵，且武艺高强，被蒙古朝廷看中，征召他为其效力，为了保护父母妻儿，他只能被迫在蒙古朝廷任职。


    兄长去世后，按照蒙古旧俗，他继承父亲官爵的同时，娶了身为蒙古贵族的大嫂，接纳了兄长留下的妻妾，完成了蒙古朝廷安排的政治联姻，还与兄长的妾室育有一女。


    在蒙古文化里，“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后继者收纳父兄妻妾”是很平常的事。


    然而，在汉人观念中，这种欺娘淫嫂的行为是大逆不道的。因此，李清微遭到天下江湖人的唾弃，被武林同道们送了个“百损”的蔑称。


    百损全称是“百无禁忌，损人利己”，并非百般阴损。


    这里的百无禁忌，实则是江湖人讽刺他娶大嫂毫无忌讳。


    损人利己就更不用说了，尽管他身为汉人，为大宋做过不少贡献，连平妻都是大宋公主，但因身份立场，这些事无法公开。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个汉奸。


    像李清微这种隐藏在暗处的自己人，终究难以被所有人理解。


    武修文曾为完成师父遗愿，找李清微帮忙，希望他寻找屠龙刀，然后高举义旗，成为天下领袖，带领汉人百姓驱逐蒙古人，恢复汉人江山。


    毕竟李清微是李唐后裔，平妻赵珂又是大宋公主，李家还是世袭勋贵，手握兵权，在武修文看来，他是最适合担当领袖的人选。


    但当时天下局势已定，自金朝末年到南宋末年，近五十年的战乱让中原大地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急需休养生息。


    汉人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需要几代人的韬光养晦才能恢复元气，而且那时蒙古帝国正处于极盛时期，势力横扫世界，难以撼动。


    李清微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拒绝了武修文的提议，并劝他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作为蒙古帝国的既得利益者，又是朝廷的汉人勋贵，百损道人的话在武修文心中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不过，念在对方的救命之恩，武修文也只好作罢。


    好在百损道人并未敷衍武修文。后来，他的后人大元汉人世侯李思齐，以及李思齐的养子、宋朝宗室之后赵琦，献出关中之地，倒戈朱元璋，为徐达击败王保保创造了条件，为彻底驱逐蒙古人、巩固西北立下大功，只是这都是后话了。


    见过百损道人后，武修文逐渐放弃了光复河山的幻想，转而开始寻找屠龙刀，希望参悟其中机密，为后世子孙光复中原创造条件。


    可惜，自襄阳城破后，屠龙刀流落江湖，武修文穷尽一生都未能寻得，最终抱憾而终。


    看完这本日志，张无忌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以前看书时，他一直下意识觉得玄冥二老是百损道人的亲传弟子。


    从“百损”这个称号以及其武功传人的恶行来看，他一直以为百损道人是个从未出场的超级反派大恶人。


    然而，武修文笔记中所讲述的百损道人生平，虽称不上光明磊落，但也算得上是个英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郭靖那种“侠之大者”的胸怀，以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壮志。


    这位百损道人身为蒙古勋贵，享受着既得利益，却也尽自己所能做了许多事，着实难能可贵。


    从阵营立场来讲，他食蒙古俸禄却资助敌国，算不得忠臣义士，但也称得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豪杰。


    而且，根据武修文的笔记，襄阳最后一战时，百损道人已年过四旬，与杨过等人是同一代人，比张无忌的师公张三丰年长许多。


    张无忌清楚记得，十年前挟持他的鹤笔翁大约五十岁上下，而那时距离百损道人去世已过去三十多年。


    按日志记载，百损道人比杨过还大几岁，张三丰百岁寿宴时，若他还在世，至少得一百二十岁了。


    从年龄差距以及百损道人在江湖上鲜为人知，连宋远桥等人都不了解这一点来看，这位高手晚年在江湖上应该不太活跃。


    所以，玄冥二老应该是百损道人几代后的武功传人，而非其亲传弟子。


    虽然张无忌心中存疑，但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只要日后能擒住玄冥二老，当面问清楚就行。


    要是他们不肯说，那就打到他们肯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