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云的脸色，是他认识林安以来，最难看的一次。


    林安走到那扇紧闭的殿门前，伸手贴在门上，闭目感知了片刻，随即又触电般收回手。


    “别碰。”


    “这‘九幽隔音界’，不单是隔音，它自成一方小天地。你我此刻，等于不在黑莲圣地，而是在那个箱子创造出的一个‘盒子’里。”


    林安听得头皮发麻：“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关进那个破木头盒子里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刘景云走到大殿中央，盯着那个黑沉沉、贴满符箓的木箱，眼神凝重。


    “这东西是件异宝，催动它的能量核心就在箱子里，由辜长老手上的阵盘远程操控。想要出去，只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林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


    “第一，从外面解开。等那个辜长老觉得‘老祖’您静修够了，主动打开。”


    刘景云摇了摇头，“但是在莫问天回来之前，我看悬。”


    林安的心沉了下去：“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刘景云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背后的长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一泓秋水，“在它把我们彻底困死之前，先把它……打碎！”


    林安一愣：“打碎？就那个箱子？”


    “对。”


    刘景云剑尖遥遥指向那木箱，“阵眼就在其中。只要毁了它，这‘九幽隔音界’不攻自破。”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啊！”


    林安急得直跺脚，“趁着那个莫问天还没提着人头回来，我们赶紧砸了这破玩意儿跑路！”


    “没那么简单。”刘景云眉头紧锁。


    “这箱子本身就是一件法宝，坚固异常。而且，我一旦全力出手，动静必然不小。虽然声音传不出去，但灵气的剧烈波动，那个辜长老一定能察觉到。”


    林安急道：“察觉到又怎么样？他还能冲进来不成？”


    “他不会进来。”刘景云苦笑一声。


    “他只会觉得，是‘老祖’您在里面修炼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然后……他会从外面，往这个阵法里，继续加持灵力，帮您‘稳固结界’！”


    林安：“……”


    这他妈，不就是自己砌墙把自己关起来，外面还有个二百五的工头，看见墙晃了，非但不推倒，还要玩命地往上浇筑混凝土吗？


    让林安双腿一软，又想坐回那张骨椅上。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刘景云沉默了。他绕着那个黑木箱子走了一圈，剑尖不时在上面虚点几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林安看着刘景云凝重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口像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棺材一样的黑箱子，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能等死。


    绝对不能等死。


    莫问天回来，看到他们想跑，那后果……他不敢想。


    景云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疯狂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辜长老……阵盘……箱子……


    对了，阵盘！


    “老刘！”林安忽然喊了一声，“那个老东西，他刚才是不是用一个黑色的盘子，对着这箱子照了一下？”


    刘景云头也不回：“是，那是阵盘，是开启和操控结界的钥匙。”


    “钥匙在他手上，我们没辙。但这箱子，它是怎么工作的？”


    林安努力地用自己那点可怜的物理学知识去套用，“它得有能量来源吧？就像……就像手机得充电，汽车得烧油一样。这玩意儿，它烧的是什么？”


    刘景云一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安，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一直在从修士的角度思考，如何以力破巧，如何斩断灵气的流转。却从未想过这么一个朴素，甚至有些凡俗的问题。


    “这等异宝，驱动它的，要么是内置的灵石，要么是……”


    刘景云的目光，落在了箱子表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符箓上，“是这些符箓本身蕴含的力量。它们构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阵法，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再转化为结界的力量。”


    林安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只要破坏了这些符箓，或者阻止它吸收能量，它自己就停了？”


    “理论上是。”


    刘景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眉，“可这些符箓与箱体一体，想要精准地破坏掉某几张，而不引起整个阵法的反噬，难于登天。稍有不慎，灵力爆炸，你我都会被重伤。”


    “那就没有一个总开关之类的玩意儿？”林安不死心，也凑了过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围着箱子打量。


    这箱子通体黑沉，不知是何种木料，入手冰凉。上面的符箓笔画银钩铁画，泛着淡淡的幽光，充满了神秘诡异的气息。


    林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其中一张符箓。


    “别乱动！”刘景云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


    “我就想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接缝，或者……按钮？”林安缩回手，有些尴尬。


    他这纯粹是现代人的思维惯性，任何复杂的机器，总得有个操作面板吧？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那符箓的瞬间，箱子表面的一道幽光，似乎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极其轻微，若不是两人都死死盯着，根本无法察觉。


    刘景云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是在看那道光。


    他是在看林安的手指。


    “你……”刘景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再碰一下试试。”


    “啊？”林安有点懵，“真碰啊？万一炸了呢？”


    “我护着你，碰！”


    林安看着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咬了咬牙，伸出手指，再次点向了刚才那张符箓。


    “嗡——”


    整个黑木箱子，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所有的符箓，光芒同时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大殿里的那层胶质般的隔绝感，似乎……变薄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但对于刘景云这等境界的修士而言，却像是黑夜里看到了一颗星。


    他看傻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安，又看了看那口箱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九幽隔音界”，是黑莲教的护教至宝之一，据说除了教主和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老，外人连碰都不能碰。


    可林安，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只是用手指碰了一下……


    它就有反应了？


    而且，这反应，不像是攻击或者防御。


    更像是……


    一个奴才，感觉到了主人的抚摸，下意识地……放松了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