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先生的丑物,国师的请教
作品:《剑来:我开杂货铺,齐静春求我出山》 这八个字,不带丝毫烟火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好,却又重得像一座山,狠狠压在城门口所有人的心头。
李剑山的腰,弯得更低了。
他身后那几位李家的剑客,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难以抑制的怒意。
家传宝剑,七境剑仙的家主亲自捧上,竟被人如此轻贱?
其中一个年轻人,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放肆。”
李剑山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年轻剑客的手,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
李剑山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马车上那个只露出半个身形、神情不耐的年轻人,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涌起一种混杂着狂热与惭愧的潮红。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先生说的“丑”,不是指剑匣的形,也不是指剑的貌。
而是指这柄剑,以及李家数百年来所持的剑道,其内核……是丑的!
何为丑?
过分执着于锋芒,是丑。
一味追求杀伐,是丑。
被剑所役,而非御剑,更是丑中之丑!
“拿远点,碍眼。”
这更是振聋发聩的当头棒喝!
先生不是在嫌弃这柄剑,而是在点醒他李剑山,点醒整个东越郡李家——你们走的路,已经偏了!
“晚辈……受教了。”
李剑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大彻大悟后的激动。他捧着剑匣的双手,不再仅仅是恭敬,而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车厢里,林安听得一脑门子问号。
受教了?
这人有毛病吧?我说你家东西丑,你还挺高兴?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他皱着眉,正想说“你高兴就好,赶紧走吧”,马车外的齐循,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册子,笔走如飞。
“丑物碍眼,是为道障。先生一言,断李家百年剑道之执念。此乃‘慧剑斩心魔’之境!非剑仙,胜似剑仙!”
他写完,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看向李剑山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可怜的七境剑仙,今日若非得先生一语点破,恐怕终其一生,都要在那“丑陋”的剑道上走到黑了。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异变陡生。
“铿——!”
一声高亢尖锐的剑鸣,毫无征兆地从那紫檀木剑匣中爆发出来!
整个剑匣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里面困着一头即将脱笼的洪荒猛兽。
一股肉眼可见的森然剑气,从剑匣的缝隙中泄露出来,将地面铺着的青石板,瞬间割裂出数十道细密的裂痕!
李剑山脸色大变,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剑匣。
这柄名为“惊蛰”的古剑,凶性极重,在李家祠堂供奉百年,除了偶尔发出低鸣,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
林安吓了一大跳。
啥玩意儿?法旨?我就是嫌它丑而已!
这盒子里果然有鬼!
他心里发毛,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指着那剑匣,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句:
“吵死了!什么鬼东西,快拿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厌烦和恐惧。
而这一声呵斥,落入众人耳中,却不亚于九天神雷。
在林安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原本疯狂震颤的剑匣,竟猛地一静。
所有泄露的剑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那一声高亢的剑鸣,也戛然而止。
只有地上的裂痕,证明着那名为“惊蛰”的古剑,是何等的凶戾,而那位先生的“呵斥”,又是何等的可怕。
李剑山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剑匣,又抬头看了看马车上那位已经缩回去的身影,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先生大恩,李剑山……没齿难忘!”
他知道,先生刚才那一句“快拿走”,不是嫌弃,而是给了这柄剑,也给了李家一个机会。
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
他若是再不知好歹地纠缠,恐怕下一刻,这柄家传古剑,就要连同他李剑山一起,化为齑粉。
“晚辈不敢再叨扰先生清净。”
李剑山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将那剑匣交还给身后的随从,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地契,双手奉上,“此乃云栈城‘听风楼’的地契,城中还算清净的落脚处。晚辈一番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它‘丑’。”
林安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
送我一座楼?
他正想拒绝,这麻烦玩意儿他可不想要,可一听到“不要嫌弃它丑”这几个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了。
他怕自己再说个“丑”字,这姓李的又跪下给他磕头,然后那破盒子再“铿”一声响起来。
太他妈吓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别挡道。”
刘景云坐在马上,淡漠地看了一眼李剑山,轻轻一夹马腹,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李剑山捧着那份被“先生”默许收下的地契,只觉得比他刚刚突破七境时还要激动。他对着远去的车队,长揖及地,久久没有起身。
他身后的李家众人,看着家主的背影,再也没有了半分不忿,只剩下无尽的敬畏和后怕。
今日,他们亲眼见证了,何为“陆地神仙”。
***
听风楼。
当林安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座足有五层高、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酒楼时,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这就是那个听风楼?”他结结巴巴地问旁边的刘景云。
刘景云点了点头。
“我……我现在是它的老板了?”
刘景云又点了点头。
林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额头,欲哭无泪。
青州刺史给他磕头,七境剑仙送他酒楼。
离谱?
他被一群伙计和掌柜众星捧月般地请进了听风楼最好的天字号房。
房间很大,布置得雅致奢华,推开窗,就能俯瞰大半个云栈城的夜景。
可林安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他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感觉心好累。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握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让他那颗因为过度惊吓和焦虑而躁动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一些。
“还真有点用……”
他小声嘀咕着,把石头贴在额头上,像是在物理降温,“这玩意儿,总比那破剑匣好,至少它不会乱响。”
他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石头,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路。
这鬼地方是不能待了,明天一早就走。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啊?”林安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先生,是我,齐循。”
“干嘛?我睡了!”
“先生,京城八百里加急。国师大人……有事请教。”
林安愣住了。
国师?请教我?
他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
只见齐循神情肃穆地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那火漆上,烙着一个他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徽记。
“什么玩意儿?”林安皱眉道。
齐循将竹简举过头顶,沉声说道:
“国师大人在信中说,大骊北境,有座被大雪封山百年的‘镇魔山’,近日山中魔气异动,山巅的‘锁龙桩’,似有松动迹象。”
林安听得云里雾里:“镇魔山?锁龙桩?跟我有屁关系?”
齐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国师大人问……此山,是该继续‘镇’,还是,索性‘平’了它?”
轰!
林安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听不懂什么镇啊平的,但他听懂了这问题的分量。
这他妈是要决定一座山的命运?
这帮疯子!
他看着齐循那双写满了“求开示”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
林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镇”?万一镇不住,魔头跑出来,是不是他的锅?
说“平”?怎么平?去炸山吗?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攥住了怀里那块冰凉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