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漫在电话里飞快地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警察同志也很负责，遇到这种情况，宁可信其有，在电话里叮嘱她保持手机畅通，他们立刻出发过来。


    挂断电话，简漫的心跳速度还没有降下来。


    晕乎乎联想到他家里一地水的情况和物业管理中心工作人员的对话，担心去他家维修的师傅可能也有危险，又急忙给物业打电话，同步了情况。


    她在家焦灼的等待了十多分钟，门口想起密集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敲门。


    简漫惊魂未定地从猫眼看过去，确认是物业和警察来了，才终于敢出去。


    物业小组还带着个身强体壮的维修师傅，她迅速躲到他们旁边。


    2601的门原本是虚掩着，她刚才冲出来的时候顺手给关上了。


    简漫刚想说话，为首的警察叔叔做了个噤声手势，和同伴配合，一左一右在门侧待命，由中间的人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


    简漫的视角，也只瞄到一眼。


    林衍前不久才换的一身干衣服，这会儿已经是又浸湿了一大片。


    “不许动！”门刚打开，警察一声厉呵。


    “收到举报你家里有违禁品，请配合调查。”


    林衍挺茫然地看着门外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冲进他水帘洞一般的家门，直奔他的冰箱。


    两个警察在冰箱门前检查里面的东西。


    果然，跟简漫刚才看到的一样，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冷气萦绕下的几个透明的瓶瓶罐罐。


    其中一位警察叔叔戴上手套，取出装着“眼球”的一瓶，打开上面的盖子。


    但里面疑似福尔马林状的透明物甚至都不是液体，就是果冻似的凝胶质地。


    “眼球”更不是眼球，质地□□弹弹的，像是小孩玩的某种橡皮玩具。


    警察也明显松了口气，端详着手里的瓶子，皱着眉扭头问：“这都什么东西？”


    林衍也终于有说话的机会，动了动唇，平静回答：“模型，软陶的。”


    门外的简漫：啊？


    保险起见，警察还检查了其他几瓶，全都是相似的东西，“乍一看还都挺逼真，你自己做的？”


    林衍：“网上手作店买的，店铺也是合法经营。”


    简漫跟物业的几个人在走廊里，第一反应也是如释重负。


    不是。


    但这人的品味真是奇怪，正常人哪有往家里买这种模型的？


    买就买吧，软陶也不是什么需要低温储存的材料，他还排排站摆在自己冰箱里。


    先前站她旁边的维修师傅一直畏畏缩缩，这会儿听见无事发生，胆子也回来了，伸长脖子往2601门内瞅了眼。


    “哦，是个年轻人啊，是不是要过万圣节的，还是那什么…哥特爱好者。我闺女也兴这些，去年万圣节弄什么cosplay，往衣柜里放了个染了红颜料的假发套子，她妈收拾房子的时候心脏病差点没给吓出来。”


    简漫：“……”


    房间里，警察叔叔也发出了相似的询问。


    全都检查完确认没有任何违禁品痕迹，也许是觉得这乌龙挺荒诞，还跟另一个同事相视笑了下，“你说你弄这些在家干什么？还往冰箱里放，也不怕吓到家里人。”


    林衍依旧面无表情，但作为守法公民，也很配合调查，简短道：“写小说找灵感用。家里没其他人。”


    “哦，那怪不得了，没事，虚惊一场就行，接到报案我们也吓一跳。”


    警察叔叔好像还去跟他确认了购买记录、身份之类的信息，不多时，三人从他的‘水帘洞’走出来。


    简漫已经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周末的，给人家添这么大麻烦，闹了个天大的误会，连物业都被吓得够呛。


    简漫压低声音，脑袋也垂着，“对不起警察同志……是我想太多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一定先搞清楚情况再报警，不占用社会资源。”


    警察看见她，也很快明白她是刚才的报警人，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看到她无地自容的愧疚表情，还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也立刻报警，千万别自作主张。好多逃犯和凶手都是邻居提供线索抓到的，不过你隔壁这个年轻人目前看来是很遵纪守法的，小姑娘安心吧。”


    简漫用力点头。


    物业的工作人员送走了三个警察，她也不知道做什么，吓丢的魂刚刚回归，楼下大妈也从消防通道走楼梯冲了上来。


    “楼上是不是漏水啊，我家天花板都在滴水！你们物业和维修师傅不都在这吗，就杵门口不管啊？”


    简漫也不打算在走廊逗留，独自溜进家门。


    她坐在沙发里，回想到这场乌龙和人生首度的报警经历，又花了好半晌才平复心情。


    刚才林衍跟警察叔叔说了什么？


    他是个写小说的，模型是从网上购买，用于寻找写作灵感。


    买这种模型，多半也写的是悬疑小说。


    那怪不得了。


    他整个人日常处于萎靡状态，作息似乎也不那么正常，跟她在剧团时第一次被老板赶鸭子上架写剧本时一模一样。


    木行的爆火也的确掀起了国内一波悬疑小说的热潮。


    他吃肉，大家喝汤，许多悬疑小说作者也都能跟风小赚一笔。


    好奇心的驱使下，简漫还顺手在网上找了找这类的手作模型。


    换了好几个关键词才终于搜到两家店铺在红薯上的账号，上面展示的图片跟林衍冰箱里那些相似度很高。


    简漫打开评论区，睁大眼睛。


    「老师，眼球还有吗？」


    「断指能一次性订五根不？末端最好染点血。」


    「心脏，球球了，老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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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新心脏吧，做多少我打包全收！」


    “…？”


    她一时心情复杂，都不知是自己太少见多怪，还是人类的兴趣爱好实在千奇百怪。


    -


    简漫好不容易消化完今晚的一切，适逢唐佳澄发来消息八卦。


    橙子：你跟你那邻居帅哥最近怎么样，已经放弃了吧？


    简漫抿抿唇，打字：刚才报警，差点让警察把他抓走。


    橙子发来三整排问号。


    简漫也正要跟她分享这件离谱事件的始末，微信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物业-小圆：您这边的苹果发完了吗？别忘了过来领取志愿者的圣诞树挂件纪念品哦~~


    经此提醒，简漫才想起她报警之前本来是在干什么。


    剩下的半篮子苹果还在她家鞋柜上。


    简漫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半天，吞吞吐吐地发语音问：“就差我隔壁2601没发了。但您也知道，刚才我们这边…不太愉快，不然让其他志愿者去发他的吧。”


    先前看见他冰箱里那场面，她还哪顾得上发苹果。


    物业-小圆：诶呀，没事的~~也没什么不愉快，刚维修师傅才从他家回来，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物业-小圆：其他两个志愿者小朋友都回家写作业了，您离2601那么近，过来拿纪念品的时候顺路带给他就行。


    简漫暗叹一声气。


    也是，她在行使公民的正常权利，警察叔叔也没把他怎么样。


    她站起身，去‘发苹果的小女孩’任务最后一站。


    -


    敲开门时，林衍正拿着胶棉拖把，看起来还算平静，姿态懒倦，身上少有地添了些烟火气。


    见来人是她，他表情竟也没太多意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几乎明晃晃写着：怎-么-又-是-你。


    简漫摸了下鼻子，这次，交代地更简短，举了举装苹果的篮子，轻轻吐字：“发苹果。”


    林衍垂眸看着她，还冷不丁笑了声。


    那种感到荒谬的笑。


    简漫管理好淡定自若的表情，随手从篮子里掏出一颗，也不打算做什么暖心挂志愿者了，直接把苹果放他鞋柜上。


    她语气很官方：“之前那次忘记了，现在已经送到位，悦江华庭物业管理中心祝你平安夜快乐。”


    之前警察来的时候说过，是接到举报来查他家里的违禁物品。


    很显然，唯一在今天来他家看过冰箱的举报人就是她。


    林衍扫一眼鞋柜上的苹果，也没有拿起来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刚让你放冰箱中间保鲜层，结果你要去开上层。”


    简漫莫名就不想再显得自己气势太弱，扬起下巴怼回去，“万一你冰箱里那些都是真的，我可是为民除害抓到了一个变态杀人犯。”


    林衍看向她，慢悠悠咬字：“我看着像变态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