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正准备溜走的钱敏思，大声道：


    “钱副会长，请留步。正好各位都在，有件事，我想当面请教一下。”


    钱敏思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职业性的笑容：


    “丁经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竞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结束了。”


    丁云涛点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你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甚至不惜动用副会长的身份和人脉，非要让金丰饭店参与进来了吧？”


    钱敏思强作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丁经理！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


    我推荐金丰饭店，完全是出于公心，是为了给北方建工的工友们提供更优质的选择！


    马大伟师傅的技艺在源城也是有口皆碑的！你不能因为现在选了李青山，就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公心？”


    丁云涛嗤笑一声，目光转向一旁已经抖如筛糠的马大伟，


    “马老板，你来说说，你和钱副会长，除了同行前辈与后进的关系，还有什么更‘密切’的关系吗？”


    马大伟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此刻被丁云涛锐利的目光一逼，更是彻底瓦解，他带着哭腔脱口而出：


    “舅！舅舅！事到如今就别硬撑了！当初不就是你让我来竞标，说事成之后分你两个点的干股吗？！”


    “你胡说八道！”


    钱敏思厉声打断，脸色惨白，还想辩解。


    “是不是胡说，我心里有数。”


    丁云涛冷冷截住他的话头，


    “不瞒你说，自从你上次异常热心地推荐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私下里派人稍微核实了一下情况。


    钱副会长，你们这舅舅外甥联手，一个在协会造势施压，一个在内部试图铺路，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钱敏思。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在“舅舅”这个称呼和丁云涛显然有备而来的姿态面前，都苍白无力。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了一下。


    在周围所有人鄙夷、震惊的目光中，那张老脸彻底丢尽，再无半点刚才的副会长威风。


    丁云涛不再看这堆烂泥，目光转向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钱辉。


    “还有你，钱科长。”


    丁云涛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身为后勤科长，本应恪尽职守，却因个人债务，与外部勾结，险些让集团利益蒙受巨大损失。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直接对秘书下令：


    “通知人力资源部，立刻解除钱辉的后勤科长职务，后续问题，由纪检部门跟进处理！”


    钱辉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丁云涛这才转向李青山，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


    “李厂长，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是你的提醒，我才多了个心眼，去查了查这背后的弯弯绕。


    这次，你不仅饭菜做得好，也帮我们集团清除了隐患。”


    李青山握住丁云涛的手，神色依旧沉稳：


    “丁经理您言重了，是您明察秋毫。清除蛀虫，我们的合作才能长久稳固。”


    ……


    拿下北方建工合同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现实的压力就顶到了李青山的身上。


    三月十五号，他得每天稳定输出上千份盒饭，靠现有这几个人，累吐血也干不出来。


    傍晚，他提着几包新卤的猪头肉和酱肘子去了堂姑李红家。


    李红正在厨房炒菜，姑父罗健坐在屋里，对着一个旧笔记本默默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青山来了？正好，一块儿吃！”李红在围裙上擦着手，“看你这样，是有事儿？”


    李青山把卤味放桌上：


    “姑，姑父，事儿不小。我接了北方建工送餐的活儿，下个月开始，一天一千多份，人手差太多了。”


    李红盛菜的手一顿，眼睛亮了：


    “这是大好事！差多少人？工钱咋算？”


    她立刻盘算起来，“厂里这光景，家属院闲着的妇女多的是，只要工钱合适，人都抢着来。”


    “至少还得十五个，洗菜切菜、打包搬运。工钱按天算，比国营厂高两成，当天结清。”


    “成！这事儿包我身上。”


    李红爽快应下，把菜端上桌，看了一眼闷头抽烟的罗健，


    “你姑父这两天正为学校那些孩子犯愁呢，你跟他说说话，宽宽心。”


    李青山看向罗健：“姑父，学校那边……”


    罗健猛吸了一口烟，把笔记本往李青山面前推了推，手指点着上面几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名字，声音沙哑：


    “看看，这都是好苗子啊……老王家二小子，数学脑子灵光得很；孙家那个闺女，作文拿过区里奖的……现在呢？全窝在家里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厂子不行了，学校也黄了，区里小学是好，可学费杂费加起来，对现在这些家庭来说，就是一座山……


    我看着心疼，可我这把老骨头……唉，没用啊！”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李青山心口。


    他眼前闪过自己前世在图书馆苦读的场景，那些垒起来比人还高的书，和那些因贫失学的同学的脸……


    他拿起那个笔记本，看着上面一个个被圈住的名字，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


    “姑父，您帮我联系一下。这些孩子，只要他们自己还想读，从小学到大学，所有费用我来出。”


    他不等罗健和李红反应过来，立刻接着说道：


    “我爸以前总念叨，远亲不如近邻。我现在把厂子开起来，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院儿里这些孩子培养出来，将来都是人才，说不定以后还能回来帮我。这点钱，就当是我提前投资了。”


    屋子里瞬间静得吓人。


    李红正端着一摞碗进来，手一抖，碗差点脱手。


    罗健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烟灰簌簌地往下掉，他怔怔地看着李青山，像是没听清。


    “青……青山，”李红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