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老宅偌大的院子里昏暗阴森。


    平时在打扫卫生的女佣不知所踪，只有院子中心的景观喷泉若有若无的水流时不时发出声响。


    满地的落叶，擦在上面嘎吱作响。


    她瞭望四周，像被遗留在时间之外，这世上的最后一人。


    再回头，却又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温柔的笑着，对她招手。


    江知颜激动喊妈妈，却无法发出声响。


    她着急的跑过去，扑了个空，妈妈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妈妈！”她听到自己一声大喝。


    向前迈，她被什么绊了下。


    低头，发现是自己小时候的公主滑板车，倒在地上。


    再看，满地都是狼藉，她曾经的心爱的东西散落一地，破旧不堪。


    “知颜，你回来了。”远处隐隐传来爸爸的声音。


    她急着想找，却发现爸爸就坐在近在咫尺的沙发上，脸上阴霾弥补，黑得渗人。


    他两只手机械的扶着沙发两侧，一动不动。


    “知颜，你的心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和妈妈？”


    “我…”知颜扑在他脚下，泪流满面，“爸爸，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你还有脸见我吗？你忘了我们的仇恨了？你忘了是谁把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的了？”


    “我们日日夜夜的待在这里，无法超生，痛苦的一次次自决，而你呢？在做什么？”


    “你对得起我们吗？”


    “爸！爸，我没有！我…”


    “你没有？！你跟你的杀父仇人你侬我侬，早就把你父母忘了！江知颜，你不配当我的女儿！”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爸！”


    她扑了空，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陆云舟睁开眼睛，“去卫生间吗？”


    江知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头一路向下。她瞪着一双眼，像被噩梦缠身般，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见她如此，陆云舟也清醒了几分。


    用胳膊支起身子，问，“怎么了？”


    她还是没有反应。


    他有些担心，去拉的胳膊，“知颜，你没事吧？是做噩梦了？”


    江知颜深吸一口气，如同溺水已久被救回来的人，眼里有几分狰狞，然后猛然哭了出来。


    陆云舟彻底被吓到了，起身，一把将她抱住。


    “知颜，你怎么了？别吓我。”


    “梦见什么了？跟我说说。”


    江知颜哭得气势汹汹，抽噎的厉害，她用力摇头，瞪着一双发红的眼，上气不接下气。


    是爸爸在怨他，所以才会让她做这种梦。


    是啊，她因为陆家家破人亡，当时回来一心一意的是要报仇的，接近他也不过是想狠狠的伤他一次。


    结果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知颜。”耳边，是他温柔的呼唤。


    她在他怀里，这个从前无比温暖而让人安心的怀抱，她无比留恋的紧闭着双眼，只想埋得再深一些。


    无声做着最后的告别。


    “我要回去了。”她低声。


    “回去？回哪儿？”


    “回我应该待的地方，明天我去把安安接回来。”


    “知颜？”陆云舟扶着她的肩膀，扯开一段距离，歪着头看她，“你到底怎么了？”


    “陆云舟，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们怎么样了？知颜，你能不能说清楚点。”陆云舟彻底急了，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他不明白。


    晚上吃完晚饭还好好的，两个人一起看电影，一起洗漱，一起躺下，说着没有营养又让人暖心的闲话，又一起入睡。


    趁她睡沉了，他还鬼鬼祟祟的搂了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


    一切美好的如梦一般。


    怎么睡了几个小时的功夫，就全变了样了？


    她的身子向后，转身，下床，他的手心顿时发空，更慌。


    “知颜，你干什么？”


    “收拾东西。”她说，“我这就走。”


    “这么晚了，你要走到哪儿去？”


    “我…我今天可以暂时住酒店，明天再找房子。”她拿出行李箱，摊开，把自己的衣服都扔在里面。


    陆云舟简直快要发疯，他一脚把那行李箱踢走，再次拉住她，逼着她看自己的眼睛。


    “知颜！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保证改，你别这样吓唬我，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会疯的！”


    “我求你！”


    江知颜泪如雨下，模糊了她的眼，也染得她的脸泛红。


    她抽噎得厉害，却自顾自的摇头，倔强的一次又一次将那眼泪擦去。


    “是我错了。”她说，“陆云舟，是我错了，我们不应该这样。”


    “为什么？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因为我良心过不去！”江知颜大吼，“我爸爸妈妈给我托梦了，他们在怨我。”


    “他们在地下受苦，等着我救他们，我却跟你…陆云舟，我不能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知颜，那只是你的一个梦，是你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折射出来的一个噩梦。是，我知道你对你父母的死一直怨恨我，也确实是我的错，我们陆家的错。”


    “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会弥补！我会以我下半生的所有弥补你的！我发誓！所以知颜，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不…”江知颜无力的吐出一个字。


    她抬头，任由泪水模糊眼眶。


    “陆云舟，之前都是我错了，我们就不该走到这一步，你让我走，我必须得走！”


    “不！”陆云舟用力攥着她的胳膊，青筋暴起，他怕极了，生怕一旦松手便再也抓不到她。


    “知颜，我不让你走！绝不！”


    “你恨我？想报复我？你打我吧！打到你解气为止！”


    “不够…”江知颜摇头，目光更加深邃，“陆云舟，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我要你跟我一样，家破人亡。”


    “什么…”


    “我要你和我一样，亲眼看到你父母的死相，落得破产的下场…你能做到吗？”


    长久的死寂。


    江知颜深深的看着他，看到眼睛酸痛，将他推开，继续收拾行李。


    “我要是说，我能做到呢？”她听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