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停下笔，指尖捏着罗西南迪的下巴转向灯光，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


    “不错，这样应该一眼看不出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


    “嗯…”罗西南迪低低地应声，声线不稳，但还是坚持道谢，“谢谢秦青小姐。”


    “可你都没睁眼看好不好呢。”秦青纳闷。


    罗西南迪却一反常态，固执地紧闭双眼。


    秦青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刚刚太过专注帮他化妆，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力方式，不知不觉快半趴在他身上，有几缕发丝都垂落到他肩上。这样的话，他若睁眼，只能看见她，根本看不到镜子。


    秦青恍然大悟，连忙往边上退了两步，让开空间，“啊，抱歉，现在你能看见镜子了。”


    罗西南迪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镜中映出一个妆容简约却足以掩盖原本样貌的小丑，身旁是驯兽师打扮、正叉着腰笑盈盈地透过镜子望着他的秦青，她的目光里满是赞叹与欣赏。


    一眼看过去，他们就像是马戏团里一对亲密无间的搭档。


    一股莫名的慌乱和无措让罗西南迪心跳失序，头脑发晕。他下意识“砰”地一声猛地从凳子上站起。


    凳子和化妆台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掀翻带倒，发出一声巨响和一阵持续不断的、噼里啪啦的杂物掉落声。


    秦青条件反射地跳开，眼见着罗西南迪就要脸朝下栽进那堆杂物里，连忙又跳回来。


    “罗西！小心！”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罗西南迪原地摇摆了两下站稳，身上的绒球也随之晃动。


    他丧气地蹲下身，将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一声闷闷的声音从臂弯中传来。


    “谢谢你，秦青小姐…对不起，我又搞得一团糟。”


    他停顿了几秒，像是想起什么，低声补充道：“我用了寂静果实，外面听不见的。”


    秦青现在已经清楚他这不大不小的毛病了，此时哭笑不得地望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罗西南迪，平日高大的男人现在像是一朵五彩斑斓的自闭蘑菇。


    她手心发痒，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他灿金的头发，见罗西南迪没有反应，宛如默认，她又理直气壮地连摸了两下——不错不错，软软的，纵享丝滑，手感很好。罗西南迪突然轻微动了动，她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假装很忙地咳了两下，“咳咳。”


    秦青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嫌弃他笨手笨脚，语气带笑，近乎哄劝，“哪有一团糟，这不是妆没有花，也没闹出动静吗？快起来，我们清理完就出去找小鸟。”


    说完，秦青伸出一只手悬在罗西南迪眼前。


    没几秒，另一只骨节分明、比她的手大上一大圈的手便轻轻地、极其克制力度地覆了上来。


    “而且，何尝不是因祸得福。”秦青注视着随着化妆台翻倒而滑落的抽屉里露出的金色短发假发套和夸张假睫毛，若有所思，“省去我化妆时间了。”


    ******


    诺迪斯王国靠近码头的雨顺大街上，人潮涌动。


    一个奇装异服的小丑和一个手持长鞭的驯兽师并肩而行，仿佛刚结束一场精彩的马戏团表演，出来透气。他们神态自若，时不时停下脚步和路边的商贩搭上几句。


    一个纹着巨斧骷髅头的海贼突然拦住他们，举起两张画像，粗声粗气地吼道：“喂！你们有没有见过画上这个拿菜刀的黑色长发白衬衫美女，和这个金发粉衬衫的小白脸？”


    秦青定睛一看，那所谓的画像就是两个潦草简陋、勉强分得清五官衣着的抽象火柴人。


    “没有。”两人动作一致地摇头，表情诚恳至极。


    海贼闻言眉头一皱，将这两个金发男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一个头发颜色和武器都对不上号，那睫毛像鱼叉一样长得能戳死人，一眼望过去，脑海里只剩下两把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老大嘴里一见到就能认出的大美女。


    另一个头发倒是金色，但这一路他都不知见过多少个金毛仔了，脸上还画的鬼画符，看上去阴森森的，和能被大美女包养的小白脸有半个贝利的关系？


    果然是马戏团里哗众取宠的玩意儿，伤眼睛得很。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滚滚滚，别挡道！”


    在这两人听话走开后，他又蛮横地拦住另一个路人，“喂！就是你，有没有见过画上这两人……”


    秦青和罗西南迪默契地保持安静，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交谈起来。


    “有两个商家跟我说早些时候看见一只白色小狗往西边去了，你那边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打听了一路只得到一点模糊线索的秦青面上虽然维持着平静，但声音中已经透出几分难掩的焦急。


    “我打听到的也是西边，从这条街往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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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叉路，一条是艾米诺大街，一条是香丽雅大街，并且，都通往海军116支部，这说明小鸟确实是朝着海军去的。”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别太担心，小鸟才离开半个多小时，走不了太远，而且它很聪明，我们要相信它。”


    秦青长叹一声，“希望如此。”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再次打起精神，“我们分开行动吧，我去艾米诺大街，你去香丽雅大街，这样快点。”


    ******


    另一边，艾米诺大街尾部。


    小鸟迟疑地停住脚步，耳朵警觉地竖起，湿润的鼻尖不住地嗅闻——空气中传来了远方混杂着灰尘、硝烟和鲜血的气味。


    一双擦得锃亮的尖头皮鞋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视线里。


    小鸟仰头——是大大的披风！上面还有好多毛毛！


    它努起鼻子嗅了嗅，这个雄性人类身上，有比空气中更浓郁的血腥味，但在这令它感到危险不安的气息下，它敏锐地捕捉到了和一号小弟非常相似的味道，但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一号小弟闻起来像阳光下晒得蓬松温暖的羽毛，那眼前这个人类，就像浸透了鲜血、又在雪地里冻硬的羽毛，是足以充当武器的坚硬冰冷。


    这种尖锐的攻击性让小鸟不由地身体紧绷，喉咙中发出威胁的低叫。


    但大大的披风，闻起来像一号小弟，他似乎是大号人类朋友想找的帮手诶？小鸟歪了歪脑袋，又犹犹豫豫地收回龇牙。


    正在它左右脑互搏之际，眼前男人大大咧咧地岔腿蹲了下来。


    他打量着这团眼熟的、像棉花糖一样的小白狗，和它那绣着一行“去给公司添乱”字样的红色项圈，“呋呋呋呋呋……”一阵压抑的低笑从他喉间滚落。


    他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几乎延伸到耳根，笑容愉悦而又冰冷，充斥着无边的恶意，低沉的嗓音如毒蛇般丝滑地泄出。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小鸟’？”


    小鸟直觉警铃大震，虽然他准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但它毫不犹豫地转身撒腿就跑。


    “哼。”一道透明的丝线从多弗朗明哥手中快速射出，牢牢地缠绕在小鸟项圈的环扣上。


    “别急着跑，小鸟，带我找你的主人。”


    他动了动手指将小鸟提起，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它在空中徒劳蹬腿的模样，似乎回味般从舌尖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