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童磨偷袭完莲的嘴，跑路的时候。


    莲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从旁人的视角看去，他或许只是陷入了沉思，或是沉浸在获得力量后的体悟中。


    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变化，彩色眼瞳望着童磨离开的方向，平静得甚至有些空洞，但只有莲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平静”，不过是风暴过后的短暂僵直，是中央处理器因数据过载而彻底死机的表象。


    他亲我了。


    童磨，他亲我了。


    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认知，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循环往复。


    他的半身……


    亲！他！了！


    仿佛延迟许久的系统终于加载完毕，莲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那种僵直状态中惊醒过来。


    原本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浓艳欲滴的绯红，并且这红色还在急速蔓延、加深，很快连耳尖和脖颈都变成了诱人的粉色，整个人像是被放在蒸笼里蒸过一样，冒着的热气。


    莲的两只手迅速抬起，死死地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然后像是寻求庇护般，羞愤地蹲了下来，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在双手构建的、狭小黑暗的私人空间里，莲无声地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崩溃般的尖叫。


    剧烈的情绪波动，瞬间将他因童磨离开而重新泛起的不安与空洞感冲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无处安放的羞耻与心慌意乱。


    胸腔里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什么意思？


    是戏弄？是告别？还是童磨另一种形式的奇怪标记？


    一个又一个问题没完没了的蹦出来，让莲本来加载就慢的脑子变得更加过热了，几乎要冒出实质性的白烟。他试图理性分析，但所有的逻辑电路在接触到这个名为“亲吻”的事件时，都仿佛短路般爆出一串串火花。


    他现在有些讨厌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这么好了。


    因为他发现，他不仅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刻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还能以慢镜头的方式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自己那堪称主动投怀送抱的、急切寻求安心的姿态；童磨那只原本只是虚扶，后来却紧紧箍在他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的手臂，现在回味起来，那冰冷的触感下仿佛潜藏着灼人的炽热；还有……


    童磨靠近时带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双近在咫尺的、流转着诡异光彩的七彩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以及唇上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柔软而冰凉的触感……


    但是……


    那感觉并不讨厌。


    更准确地说，他并不排斥、甚至……内心深处并未对童磨做出这样的举动产生任何负面的抵触情绪。


    他不是傻子，只是很多时候，他的情感反应比常人要迟钝一些，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和理解。


    而现在，被童磨这突如其来、毫不讲理的亲吻这么一“刺激”，就像是往一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也让他被迫开始迅速复盘过往。


    从前的种种被他忽略或理解为“共生体之间特殊互动”的细节，如今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跳失序的、暧昧不清的含义。


    童磨是从什么时候起，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生变化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那看似悲悯的笑容里，对自己加注的是真情实意的情感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灵魂之间那些看似无意的肢体接触，变得频繁而自然，甚至带着一种超越了单纯“共生”界限的亲昵？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重新串起的珍珠，闪烁着迥异于以往的光芒。


    ……


    就在莲蹲在地上，陷入前所未有的情感风暴和自我认知危机的时候——


    一道强大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秘境的屏障。


    放心不下的霜玉穹，终究还是没忍住，亲自进来查看两位宝贝孙子的情况了。


    他一踏入秘境，锐利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那个蹲在冰泉边、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在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


    霜玉穹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传承出了岔子？魂环吸收不顺利？还是一体双魂上除了什么问题？


    “莲儿！”


    老爷子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莲的身边，沉稳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和一丝紧张。他弯下腰，正准备仔细探查孙子的状况，却敏锐地注意到了莲那异常的状态——


    那从指缝和发丝间裸露出来的、红得不像话的皮肤，还有那周身散发出的、绝非痛苦而是……某种极度混乱的气息？


    “莲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霜玉穹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轻轻拍拍孙子的肩膀。


    察觉到爷爷的靠近和触碰，蹲在地上的莲猛地一颤，仿佛受惊的兔子，把自己缩得更紧了，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窘迫：


    “我……我没事！爷爷！真的……没事！”


    这反应，这语气……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自出生起，他们家莲儿可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霜玉穹是何等人物，活了多少年的老江湖，瞬间眯起了眼睛。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莲的气息——魂力充沛稳定，甚至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显然是成功吸收了强大的魂环，甚至可能获得了不得的机缘。这绝不像受伤或出岔子的样子，反倒更像是……情绪剧烈波动所致？


    重点还有一个问题。


    霜玉穹眉头紧锁，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问道：“莲儿，你先别急着躲。告诉爷爷，先前我分明感受到了你外附魂骨‘冰极天莲翼’特有的空间波动，可是在传承中遇到了什么凶险？还有……”


    他上前再次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莲，“童磨那小子呢？他的气息怎么完全感应不到了？难道……”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难道在传承中，童磨的灵魂出了意外，被……抹除了？所以莲儿才如此反常，是因此伤心过度？


    一想到这个可能，霜玉穹的心猛地一沉，周身的气息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寒意。若真如此，哪怕这传承之地是神祇所留，他也要讨个说法！


    蹲在地上的莲听到爷爷严肃的问话，尤其是提到童磨，身体又是一僵。他脑子里现在还是一团乱麻，童磨亲他的画面和爷爷的质问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混乱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热度，知道不能再躲下去了。他慢慢松开捂着脸的手，却依旧不敢抬头看爷爷，只是盯着自己面前冰冷的地面，声音还有些发闷和微颤：


    “爷爷……我没事。传承……很顺利。我和童磨，都获得了第五魂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更低了，“是……十万年的。”


    “十万年？！”饶是霜玉穹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十万年第五魂环？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冰神传承，竟如此恐怖？


    但旋即，他更加疑惑了：“既然如此，那是天大的喜事！童磨为何不见了？他的魂环也吸收了，人呢？”他紧紧盯着莲，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莲抿了抿唇，感觉刚刚降温的脸颊似乎又要烧起来。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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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吸收了魂环。我们……在传承中……分开了。”


    “分开了？”霜玉穹一愣，一时没理解这个“分开”的具体含义。一体双魂，如何分开？


    莲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彩色眼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羞窘，有茫然，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看着爷爷，轻声但清晰地解释道：“冰神残魂用最后的力量，帮助我们……将灵魂彻底分离，并且……为他重塑了一具独立的身体。现在，童磨他……拥有自己的身体了。”


    “什么？！！”


    这个消息，比听到十万年魂环还要让霜玉穹震惊！他猛地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灵魂分离？重塑身体？这简直是逆天改命的手段！即便是他这等修为，也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地再次仔细探查莲的身体。


    啥也没看出来。


    灵魂还是太过隐秘，先前他能发觉不对，也是因为从莲儿的气息上看出来的。


    在童磨那小子还在的时候，莲儿的气息“毒”大于“冰”，但现在完全反了过来，甚至那层“毒”变的微乎其微。


    那之前感应到的、属于莲的外附魂骨空间波动……


    霜玉穹瞬间明白了！那恐怕不是莲的魂骨波动，而是刚刚获得独立身体、同样复制或者说共享了这份魂骨能力的童磨，在离开时动用空间能力造成的！


    “所以……刚才那空间波动，是童磨那小子弄出来的？他去了哪里？”霜玉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虽然他总是嫌弃那个嘴欠的孙子，但是在得知对方独自离开后，还是会担心他的安全。


    而且……以童磨那个性格，没有莲儿拦着，他简直不敢想象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看莲儿这反常的样子，两人分开前，绝对发生了些什么！


    莲被爷爷问得又是一阵心慌意乱，眼神飘忽，刚刚平复些许的脸颊再次泛起红来，他支支吾吾地，声音细若蚊蚋：“他……他去了……杀戮之都。冰神残魂建议他去的……说那里适合他修炼……”


    “杀戮之都？！”霜玉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怒气，“那个鬼地方？！他才刚刚拥有身体，就敢去那里？！简直是胡闹！”


    然而，比起童磨跑去杀戮之都这件足够惊世骇俗的事情，霜玉穹此刻更在意的，是自家孙子这前所未有、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异常状态！


    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刚才只是被一连串惊人消息冲击得有些愣神，此刻冷静下来后，结合莲儿这小模样，他心中瞬间如同明镜一般，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童磨那臭小子……临走之前，肯定是对莲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极大概率是某种……亲密接触！


    一想到这个可能，再看看自家白菜那副明显是被猪，虽然是家养猪，给拱了之后、又羞又慌、六神无主的模样，霜玉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直冲天灵盖！拳头都硬了！


    但随后，另外一个极其诡异的想法突然创进了霜玉穹的思维里。


    等等……


    童磨和莲儿……


    一体双魂……


    都是从自家儿媳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甚至是作为双生子一同降世的……


    也就是说，从血脉和生物学上来说，莲儿和童磨，都是他霜玉穹如假包换的亲孙子！


    根据出生后意识苏醒和表现的先后顺序来论，莲儿是哥哥，童磨是弟弟。


    但是现在……


    童磨那小子……似乎、可能、大概……是想要对他的亲哥哥下手？！


    “……”


    无名火瞬间被浇灭，老爷子陷入了宇宙思维升华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