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作品:《我的东家是绣郎

    “坊主,您回来了。”秋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裴砚?


    自那日山崖一别,他便再未现身。


    这些日子沈青禾被困在这小院中,那日阿延回来后,三人不知商议了什么,之后阿延离去,秋秋与石赞便不许她再踏出院门半步。


    她整日对着一方天地,即出不去,也无人说话。


    秋秋与石赞似乎极其忙碌,总是来去匆匆。


    而阿延,自那日后也音讯全无。


    不知他的伤可好些了。


    沈青禾曾想溜回染月阁的,但无奈被发现了,二人将她拦下。从那之后,两人便将她看的愈发严格,她们只要一离开小院,便会将沈青禾关在屋子里,防止她再次偷跑。


    虽然她知道待在这里是安全的,但是她却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另一重无形的牢笼。


    “裴砚。”她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轻唤。


    门外话音顿止。


    半晌,才传来裴砚的声音:“何事?”


    接着是锁扣的轻响。


    门开了。


    阳光倾泻而入,裹挟着来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逆光中,他的身形被勾勒得有些模糊,发丝在光影里微微飘拂。


    沈青禾忽然发觉,他似乎消瘦了许多。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静立无言。


    “你……还好吗?”许久,沈青禾才低声问。


    她想问他的伤势如何了,也想问这些时日他在忙什么。


    “已无碍。”裴砚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沉难辨:“你呢?”


    “我好多了。只是……”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能否……回染月阁?”


    她知道这些日子被拘在此处,定是裴砚的安排,也明白他们是为护自己周全。


    但眼下坊中情势未明,她既然已经安然无恙,就应该站出来,和她们一同面对,而非躲藏于此。


    “你想回去?”


    “嗯。”


    “可以。”


    没想到裴砚竟答应得如此干脆,倒让沈青禾一怔。


    “但需从长计议。”裴砚语气不容置疑:“随我来。”


    “好。”沈青禾跟在他身后,方才的惊讶转为些许失落,又带了些隐隐的期待。


    正厅里,石赞与秋秋早已在等候了。


    四人围桌而坐,气氛肃然。


    “今日来,是为商议千丝楼与玉梭坊之事。”裴砚开口,声音平稳:“此事还需沈坊主涉险。秋秋、石赞,你二人务必护她周全。”


    “要我做什么?”沈青禾抬眼望去。


    “先前世子宴上,我们已令千丝楼名声受损。随后染月阁遇袭,正是我们的契机。”裴砚徐徐道来:“你可以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对外声称自己同千丝楼一样遭歹人陷害,坠落悬崖,侥幸被人所救,如今方得好转。”


    “可吴梦梅不会信的。她这么做,就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马雨奇心思缜密,定会生疑。”裴砚接过话头:“但吴梦梅冲动易怒,二人已因纵火一事生出嫌隙。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沈青禾若有所思。


    “这两日,我们已在染月阁放出风声。”秋秋朝她眨眨眼:“我扮作那日与你随行的绣娘,带着坊中姐妹收拾残局,将‘同遭毒手’的消息散了出去。现已着手收拾绣坊,只待你回去了。”


    沈青禾看向裴砚,见他微微颔首:“嗯。秋秋与那宋沅芷身形想象,索性我就让她装扮成了那日的绣娘,刚好也可以在你身边协助你。”


    “那我该如何做?”


    “你只需将遇刺之事透露出去,但切记不可显露已知凶手。”裴砚指尖轻点桌面:“去向吴梦梅与马雨奇‘投诚’。”


    “先取信于他们?”


    “正是。我会让秋秋二人时刻护卫。若此计不成,再谋他法。”裴砚看向她,目光沉静:“吴梦梅多疑善妒,又与马雨奇生了间隙,从此处下手最为妥当。届时你便作走投无路之态,她多半会信。”


    他顿了顿,又道:“自然,要委屈沈坊主暂忍一时了。”


    “无妨。”沈青禾摇头:“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日我为复仇暂忍屈辱,不算什么。”


    “好。”裴砚环视众人:“若无异议,便各自准备吧。”


    接收到示意,秋秋与石赞起身准备离去,但看见沈青禾仍坐着,又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看向裴砚。裴砚一个眼神,二人便会意离去。


    厅内只剩他们两人。


    “我爹娘他们……”沈青禾开口询问,经此风波,她甚是担忧家人的安危。


    “放心。”裴砚语气缓和:“阿延已将他们安置妥当,未曾告知实情。”


    “多谢。”沈青禾起身欲行礼,却被他伸手虚扶住。


    “举手之劳。”他抬眼看向沈青禾,语气平淡。


    举手之劳?


    救她性命、安顿绣坊、庇护家人……这岂是“举手”便能办成的?


    他究竟为何如此倾力相助?莫非千丝楼、玉梭坊也是他的仇敌?


    总不能……是因为她那幅双面绣,让云霓坊声名鹊起吧?


    “你……”她垂眸对上裴砚的视线,终是问出心中疑惑:“为何要这样帮我?”


    听她这样问,裴砚的手从沈青禾手臂上移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方才缓缓抬眼望来。


    他的目光静若深潭,声音也沉得听不出波澜:“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了解一段旧日恩怨,恰巧你与他们有所牵扯。帮你,也是在了结我自己的事。”


    “即便如此,我仍该谢你。”沈青禾不知他所言虚实,但也郑重道谢。


    这些日子裴砚明里暗里的相护,她皆记在心里。


    “不必言谢。”裴砚放下茶盏,指腹轻轻摩挲杯沿:“此事你出力更多,不日便要亲身涉险,而我所能做的却有限。”


    “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沈青禾语气坚定。


    裴砚未再接话,只是静静望着她。


    那目光太深,又太静,仿佛隔着岁月在端详什么易碎的旧物。


    沈青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轻触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裴砚却忽的极淡地笑了一下,笑意如蜻蜓点水,转瞬没入幽深的眼底。


    他侧过脸,将杯中的茶尽数饮尽,摇头道:“无事。你去收拾吧,稍后送你进城。”


    “好。”沈青禾虽心中仍有疑惑,但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待她简单整理好行装,门外已停了一辆马车。


    石赞坐在驾驶位上,秋秋站在他的旁边,此时他们正与裴砚面对面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知秋秋说了一句什么,石赞从车上一跃而下,裴砚也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


    阳光斜落,描摹着他的轮廓,并镀了一层柔和的淡金。见沈青禾走出来,他朝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沈青禾快步上前:“久等了。”


    “并未。”裴砚伸出手臂,沈青禾会意,将指尖轻搭在他腕上,借力登上车。


    她刚坐稳,秋秋便随后而来,坐在她对面。她掀帘望去,只见石赞已经就位,而裴砚仍站在原地。


    “你不一同进城?”沈青禾轻声开口询问。


    “不了。”裴砚摇头,又转向石赞他们二人:“方才交代的,务必记清。”


    “是。”秋秋与石赞齐声应下。


    “一切小心。”这话是对沈青禾说的,他的目光在沈青禾的身上停顿片刻,似乎有未尽之言,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你也是。”沈青禾轻声回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裴砚有些不同,那眼神深处仿佛藏着某种极沉的东西,但她却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马车辘辘远去,那道身影渐渐缩成一点墨迹,最终消失在长路尽头。


    沈青禾收敛心神,与秋秋低声商议起接下来的安排。


    她们并没有回到染月阁,而是直奔千丝楼。


    不多时,石赞引着吴梦梅与马雨奇二人出来。


    吴梦梅见到沈青禾,面上掠过一瞬的惊愕,随即又强装镇定恢复如常;马雨奇则神色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吴坊主、马坊主。既然马坊主也在这儿,我就不用差人去寻你了。”沈青禾迎上前,语气恳切:“今日冒昧前来,是有要紧事想与二位相商。”


    “沈坊主?你怎么这副打扮?”马雨奇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沈青禾,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那日世子宴后便再不见你,叫人好生担心。”


    “此事说来话长。”沈青禾环视四周,压低嗓音:“此处不宜细谈,我们另寻个安静所在可好?”


    马雨奇与吴梦梅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也好,我们也有些话想问问沈坊主。”


    一行人来到千丝楼附近的酒楼,寻了一雅间,便紧闭房门。


    几人依次落座,马雨奇便关切道:“沈坊主方才说有事相商,莫非与近日遭遇有关?”


    沈青禾捧起茶盏,指尖微微发颤,眼中适时浮起一层惊惶后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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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坊主猜得不错。那日宴后,我本与昔日旧主裴砚叙话,却遭人暗中尾随,险些……险些丧命。”


    “竟有此事!”吴梦梅失声低呼:“可知是何人所为?”


    “若知道便好了。”沈青禾苦笑摇头,目光转向吴梦梅:“正因不知,我才心生惶恐。吴坊主在宴上无端蒙冤,我转头便遭人追杀,这岂是巧合?依我看,是有人存心要断我们这些绣坊的生路!”


    她稍作停顿,见二人神色凝重,继续说道:“吴坊主乃江南绣业佼佼者,他们便设计污你的名声;而我染月阁虽名声渐起,但毕竟根基尚浅,他们便直接要我的命。若我所料不差……”她看向马雨奇,一字一句道:“下一个,恐怕就是马坊主了。”


    马雨奇面色一沉:“沈坊主此言何意?”


    “他们杀我,或许正是为了嫁祸于你。”沈青禾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你想,如果我横死,而你玉梭坊恰在此时推出新绣品,旁人会如何想?届时谣言四起,说你为夺利不惜杀人灭口,纵有百口也难辩!如此一来,三大绣坊声名尽毁,谁能得利?”


    吴梦梅手中茶盏轻响,她与马雨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惊疑。


    “所幸我命不该绝。”沈青禾放缓了语气,捂着心口道:“坠崖时被枯藤挂住,侥幸捡回一命。只是待我康复归来的时候,才知道我染月阁已经惨遭毒手,多年心血付之一炬,更是有人趁乱窃走绣谱,连那尚未面世的‘双面异色绣’技法也在其中。若被贼人抢先问世,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已至此,沈青禾的眼中已盈满泪光,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马雨奇长叹一声,面露不忍:“沈坊主莫急,双面异色绣既是我们合作,我断不会坐视旁人染指。只是……你也知晓,千丝楼眼下自身难保,我玉梭坊虽暂未波及,却也如履薄冰。此时若公然庇护于你,只怕反惹祸端。”


    “我明白。”沈青禾拭去泪痕,抬眸时目光已恢复清明:“我不求二位坊主明面庇护,只望能暗中联手,揪出幕后黑手。他们今日害我,明日便能害你们。唯有我们三人同心,才有一线生机。”


    吴梦梅沉吟片刻:“沈坊主想如何联手?”


    “第一,请二位暂助我重修染月阁,稳住坊中人心,对外只称我重伤休养,不便见客。第二,双面异色绣需加紧完工,我会暗中继续研制,绣成之日,便是我们反击之时。第三——”沈青禾目光扫过二人:“请马坊主对外放出风声,称愿收购染月阁残余绣样,引蛇出洞。”


    马雨奇指节轻叩桌沿:“引蛇出洞?”


    “是。”沈青禾点头:“贼人既盗我绣谱,定急于变现或示人。若闻玉梭坊有意收购,必会主动接触。届时我们布下眼线,顺藤摸瓜,不怕揪不出幕后之人。”


    此话一出,雅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茶烟缭绕,将三个各怀心思的人串起。


    终于,马雨奇缓缓开口:“沈坊主思虑周详。只是……此事风险不小,玉梭坊若卷入太深,恐难脱身。”


    “二位坊主也应当明白,从商之人讲求一个‘信’字,青禾不求二位涉险,只希望二位在青禾苦难之际施以援手。”沈青禾语气诚恳:“染月阁重修之资,我可立字据,日后双倍奉还。双面异色绣问世后,所得利润,我分文不取,尽归玉梭坊与千丝楼。”


    “我只要一个清白,和害我之人伏诛。”她站起身,朝二人深深一揖:“江湖风波险恶,青禾一介女子,恐无力单独渡过此劫,若今日能得二位坊主相信,拉青禾一把,青禾定没齿难忘。”


    吴梦梅动容,伸手虚扶:“沈坊主言重了。同遭劫难,本该相互扶持。”她看向马雨奇:“马坊主,你看……”


    马雨奇沉吟良久,最终点了头:“罢了。沈坊主既有此心,马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只是你我须约法三章:其一,此事绝密,对外不可漏半点风声;其二,你不可踏入玉梭坊,以免引人注目;其三,所有往来由这位石掌柜与秋秋姑娘中转,你我勿直接接触。”


    “理应如此。”沈青禾点头,郑重应下:“马坊主思虑周全,青禾谨记。”


    三人又将后续的事情商量了片刻,单排妥当,这才起身作别。


    来到门口,沈青禾特意引见石赞与秋秋:“往后联络,便由他们二人代劳。秋秋熟知双面异色绣技法,若马坊主绣制时遇到疑问,可随时问她。”


    马雨奇打量秋秋一眼,点头道:“好。”


    日影西斜,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三个人在酒楼门前作别,转身汇入不同方向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