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小队带着食物和那个沉甸甸的秘密离开了。


    平台上的警戒恢复，战士们各自忙碌，整理装备，或者抓紧时间休息。


    周明轩若有所思地看了凌玥一眼，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便也默默走开，继续他的研究和数据整理。


    墨辰的幽影无声地飘到凌玥身边，他能感觉到她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暴风雨前夕海面般的剧烈动荡。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凌玥。


    凌玥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平台外那片永恒破碎光怪陆离的虚空。


    李毅他们走了，可那些话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余痛阵阵，灼烧着她的神经。


    “宫廷玉液酒……”


    她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前世熟悉的烟火气，带着那个和平、安宁、有些小烦恼却绝不会朝不保夕的世界的味道。


    一直紧绷着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碎了。


    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的惊恐万状。


    残破的世界，狰狞的变异体，无处不在的辐射尘埃……初来乍到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恐惧中蜷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她以为自己会疯，会死。


    然后是为了活下去的挣扎。


    逼着自己去熟悉这具身体的力量，逼着自己去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逼着自己拿起武器，去战斗去杀戮。


    她学会了面无表情地切开变异体的喉咙，学会了在尸山血海中寻找有用的物资，学会了将所有的软弱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用冷漠和强悍筑起一座高墙。


    她成了磐石堡垒的副城主，成了别人眼中可以依靠的强者。


    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接受了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她把那个关于蓝星、关于五毒教、关于剑三的梦，深深地……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敢触碰。


    可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全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被强行拉入这个游戏场，进行着如同养蛊般的进化搏杀，得知自己永远也回不去蓝星，得知这残酷的规则可能早已笼罩这个世界无数次，历史被篡改，生存希望渺茫……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底，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而李毅他们的出现，尤其是那些只有花国人才懂的梗，就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这冰层上！


    咔嚓……咔嚓……


    冰层碎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轰鸣。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可同时，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滚烫情绪又猛地涌了上来！


    老乡！


    他们真的是老乡！且大概率是花国最值得信赖的老乡！


    在这举目无亲危机四伏的异界，在这连星空都看不到的破碎之地，她竟然遇到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说着一样的语言，开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玩笑！


    那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那种仿佛在无边沙漠中突然看到绿洲的狂喜，混杂着无法相认的酸楚和得知对方能够归家的复杂滋味，像一团乱麻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喜悦吗？有的。


    就像迷路已久的孩子突然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悲伤吗？也有的。


    那呼唤近在咫尺，她却无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踏上归途。


    委屈吗？那必然是铺天盖地。


    为什么穿越的会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被扔到这个鬼地方？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愤怒吗？自然是有的。


    对这该死的命运，对这操蛋的游戏场，对一切将她困在这里的力量！


    无数种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浑身发抖。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哭出声。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不能哭。


    不能在这里崩溃。


    她是磐石堡垒的副城主，是磐石堡垒进入游戏场第二层的主心骨。


    周明轩在看着，墨辰在看着，磐石堡垒的战士们也在看着。


    她猛地转过身，没有看任何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一下，没有紧急情况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平台上那个唯一算是私人空间，用废弃材料勉强搭成的简易棚屋里。


    砰！


    简陋的木门被用力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墨辰的幽影在门外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跟进去，只是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静静悬浮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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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屋内，凌玥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黑暗中，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压抑到了极致后爆发出的无声痛哭。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疯狂地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手臂和衣襟。


    那些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恐惧、孤独、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她想家。


    想那个有网络、有外卖、有朋友、可以肆意玩游戏的平凡世界。


    想那个不用担心随时会死，可以规划未来，可以抱怨工作，可以和闺蜜和亲朋吐槽煞笔上司同事，可以享受生活的世界。


    她好累。


    真的好累。


    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扛起这么多？为什么要她面对这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不想当什么英雄，不想做什么副城主，她只想回家……


    可是，回不去了。


    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仿佛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疼痛和一阵阵脱力般的虚弱。


    棚屋内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门外，墨辰的幽影依旧静静守候着，魂火在黑暗中散发出稳定而温暖的光芒。


    凌玥缓缓抬起头靠在门板上，望着棚顶缝隙中透进来的光芒。


    哭过了，崩溃过了。


    然后呢？


    日子还要过。


    磐石堡垒还在等着她。


    墨辰、苏沐、那些信任她的战士……还有周明轩那个看不透的家伙……


    她不能倒下去。


    她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狼狈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依旧紊乱的气息。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两样东西——冰凉剔透的【昆玉玄晶】，和那枚依旧带着一丝温热的【望峰引】戒指。


    玄晶沉默，戒指无声。


    回家的路，或许真的断了。


    但脚下的路，还得继续走。


    她握紧了手中的两件物品，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