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正式开始，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


    纪溪和程诺作为全场的焦点，不断有宾客前来敬酒祝贺。


    纪溪酒量浅，几杯香槟下肚，眼波便有些氤氲。倒没人灌她酒，只是她心里高兴，见谁都要喝上一杯。


    敬完一圈长辈，纪溪的步伐有些虚浮，靠在程诺身侧，听着她游刃有余地与各方寒暄谈笑，眼神温柔地锁在程诺的侧脸，唇角上扬。


    纪景盛看着纪溪那副魂都系在程诺身上的模样，训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嘴角却也牵起一丝弧度，转身与盛九渊继续谈话，不再管她。


    程诺虽在与宾客周旋，心思却大半挂在纪溪身上。


    感觉到身侧的重量越来越沉，程诺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让纪溪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同时三言两语，微笑着结束了与当前宾客的寒暄。


    她转过头，对上一双弥漫着雾气与笑意的眼眸，心里软成一汪春水。


    “头晕不晕？”程诺的手臂横在她腰间，放柔了声音。


    纪溪摇摇头，又点头，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笑声里带着醉后的憨傻，


    “宝宝，你好厉害呀，说话怎么这么好听，人还这么好看……这件衣服真适合你，好漂亮，你的嘴巴看起来润润的，好想亲……”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扑在程诺敏感的耳廓，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程诺抿唇轻笑，


    “好~先站稳了，我们去休息室坐一会好不好？”


    “我没有醉…”纪溪大半个人都挂在程诺身上，发烫的脸颊亲昵地蹭着她的，含糊不清道：“我就是太高兴了…都怪你，小秘密那么多，害我等了这么久…”


    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程诺心头一震，“好，都怪我，不难过了好吗？”


    纪溪半眯着眼，由着她摸脸，声音里带着些醺然的黏腻，“就怪你…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晕乎乎的脑袋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翻出一句威胁的话。


    程诺自然不会信这些，挠挠下巴摸摸脸，正要抬头碰一下，余光瞥见前面站了个人，看清后立马站直了身子，


    “姐。”


    许知秋端着酒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俩，“喝多了就上楼休息，别乱说话。”


    大好的日子乱说什么，也不嫌晦气！


    “你才喝多了，我没醉！”


    酒壮怂人胆，程诺一个没注意，纪溪就开团了。不光顶撞许知秋，还故意歪头往她身后看，问艾琳娜去哪？十分欠揍。


    许知秋上前一步，程诺立即跟上，免得纪溪又挨一巴掌。


    许知秋没准备动手，毕竟今天是她的订婚宴，起冲突兆头不好。


    但纪溪惹人生气真有一套。


    正当艾琳娜端着杯温水适时地出现在许知秋身旁，纪溪像是找到了靠山，往程诺怀里缩了缩，嘴上还不饶人，“嫂子你管管她，凶死了…”


    许知秋的手蠢蠢欲动。


    程诺抬手挡住纪溪的脑袋，闭眼等待制裁。


    “上楼，别在这丢人现眼。”


    预想中的巴掌并未落下，许知秋朝程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人送到休息室。


    程诺正有此意，但纪溪还没显摆够，不愿意上去待着。


    许知秋啧了一声，借着灯光的遮掩打了她一下，“给你脸了是吧，赶紧上去！”


    许知秋那一下不轻不重，却足够让微醺的纪溪一个趔趄。


    程诺将人扶住，那点看热闹的心思瞬间被心疼取代，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维护：“姐，她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纪溪挨了一下，倒是安分了些，委委屈屈地把脸埋进程诺颈窝，小声哼哼：“疼…”


    许知秋没眼看，懒得跟醉鬼计较，和程诺一人一边把人送到了休息室。


    喂完半杯蜂蜜水，程诺还想留下来陪她，许知秋却说要带她认认人。


    程诺看着靠在沙发上闭眼浅眠的纪溪，有些犹豫。


    但在许知秋的威压下，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是盛青山。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柔和的光线洒在沙发上倾长的人身上。纪溪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盛青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嘴唇张合，却又发不出声音，目光眷恋地描摹着她的睡颜。


    在她将要沉溺于这份宁静中，那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琥珀色的眸子夹着一丝戏谑，嗓音清越，


    “干嘛？来了又不出声，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揍我？”


    眼神慌忙避开，压下心底僭越的冲动，盛青山调整好表情，自然地上前拍了她一下，“我要揍你还用得着偷偷的？”


    “真能耐！”


    纪溪笑着打了她一下，目光落到她的右腿，眼里多了几分担忧，“你腿没事吧？医生怎么说，你今天过来征求过医生的意见吗？”


    盛青山抬腿轻轻碰了她一下，随即坐在她身旁，将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没事，除了不是血肉，跟以前没区别。”


    纪溪弯腰敲了一下，语气好奇，“那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做核磁？”那不得飞起来？


    “…嗯，到时候把你带着，拆下来给你抱着。”


    纪溪收回手，“不了，有点惊悚。”


    两人闲聊了一会，纪溪问鹿齐岳和叶凌云怎么没跟着过来？


    “凌云在找云舒要签名小卡，齐岳…”盛青山回忆了一下，“来的时候我倒是见到她了，但她没跟我们做一桌，零零说她去鹿姨那边，现在估计正被长辈催婚。”


    她们这辈人结婚都晚，纪盛两家倒是看得开，但鹿家有些着急——鹿齐岳到处沾花惹草、风流成性；鹿零还小，但她又和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鹿望急得白头发都冒出几根。


    “哎，真可怜啊。”纪溪翘着二郎腿，观赏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惋惜道：“可惜，我不能陪你们经历风雨了，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盛青山看着她翘着脚、晃着钻戒那副明晃晃炫耀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


    她扯了下嘴角，想如同往常一样，用玩笑话怼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化成了一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


    “嗯。”


    这声应答太过简短，甚至带着一丝沙哑。


    纪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侧头看她，“怎么？真羡慕了？那你倒是抓紧啊，别天天往外跑，要是咱俩能在同一天结婚那简直太赞了！”


    “你没醉吧？”


    盛青山打断她，声音略微提高，“就算酒量不好，也不至于醉得这么快吧？”


    凤眸划过一丝狡黠的笑，纪溪靠回沙发，看着她不说话。


    回想起上来时看到的场景，盛青山轻笑一声，心里漫出难言的酸涩，“你想让她和你的家人多亲近点？”


    “什么我的她的，都是一家人。”纪溪整理着袖口，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虽然我喜欢她黏着我，但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她的生活不该只有我的痕迹。”


    三十岁的纪溪，想送给程诺最贵的珠宝，带她去看最美的风景，希望她全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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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爱着自己。


    但如今，纪溪不想让她做自己世界里的一颗星星。


    言罢，纪溪起身朝着盛青山招手，


    “走，出去看看。”


    盛青山跟在她后面。


    两人站到栏杆旁，俯首望着厅内宾客。


    纪溪胳膊搭在栏杆上，目光扫过楼下熟悉的面孔：正在品尝各类饮品的三小只、挤在苏晟陆泽言中间妄图左拥右抱的鹿齐岳、被叶凌云缠住无法脱身的盛云舒……


    最终停留在被家人簇拥着的程诺身上。


    正在跟着许知秋叫人的程诺似有所感，回首抬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纪溪朝她挥手，钻戒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光彩。


    黑眸流淌出温柔笑意，程诺微微颔首，再次开口寒暄，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见她应答如流，不光是许知秋，纪溪的哥嫂舅母眼中也露出赞许的目光。


    在纪儒生和纪夏许的引荐下，程诺接触到了许多往日只能在新闻上见到的人物。许慕情也放下对她的成见，将她接受给自己的朋友；楚昕言则让程诺留下几位律师朋友的联系方式，开玩笑地说可以让她们帮你拟定一份婚前协议。


    程诺被她们簇拥着，感受着周围尊敬又或是艳羡的目光，握着酒杯的手捏紧，心口微微发烫。


    她不傻，不会觉得舅母哥嫂突然转变的态度只是因为她和纪溪订婚了，纪溪肯定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然她不会让她独自应对这种场合。


    但她是什么时候做的？


    程诺一时竟然想不出来。


    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程诺蓦地笑出声来，眉目舒展，眼角微湿。


    真的，谢谢。


    盛青山侧目看向纪溪，眼中倒映着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骄傲与爱意，触动人心。


    盛青山轻吐一口气，语气尽可能自然道：“满意了？西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思这么细腻？”


    闻言纪溪也笑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么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


    顿了顿，纪溪看向前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缥缈，


    “青山，可能你不太懂，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她难过，我也会流泪；她开心，我也会幸福；她受伤，我会和她一起疼……说不好，但我并不讨厌。”


    灯光变幻，头顶的飞雪变作流转的星河，随着一声声稚嫩的欢呼，流星带着耀眼的光翼坠下。


    纪溪抬起手，中指上的钻戒映衬着无名指上的指痕，五指收拢，朝着虚空轻轻一握。


    随即，她转过身看向盛青山，笑得满足，


    “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盛青山品味着她近乎满溢的爱意与幸福，心底糟糕的念头突然消失，只剩下一声喟叹。


    这样就够了。


    盛青山往后退了半步，眼眸弯起，


    “嗯，你什么都会有的。”


    …


    宴席结束，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


    程诺本想冲个澡就休息。


    但当她要脱下外套时，手忽然被握住，她疑惑地看向纪溪，“怎么了？”


    炙热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纪溪慢慢靠近，鼻尖刮蹭着她的脖颈，声音暗哑，


    “宝宝，让我脱好不好……”


    柑橘香气忽然炸开，程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已经倒在床上。


    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纪溪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


    “从看到你穿上它的第一眼，我就想把你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