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郭立新是最轻的那个
作品:《东北往事之转亲》 郭伟伸出手,拉住杨秀芝,十指相扣。
丁香从杨秀芝的眼里看到的是淡定和坦然。
郭伟不在时的忐忑,慌乱都不见了。
在这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面前,杨秀芝就是一个躲在丈夫背后,需要保护的女人。
丁香看见,杨秀芝冲她点头,然后就和郭伟一起被带走了。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医务室的门,郭立新还没出来,他怎么样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丁香闭上眼睛,心里一个劲的祈祷。
让郭家一家人都平安吧。
今天的事,现在想起来,丁香依然心有余悸。
批斗大会刚进行的时候,和往常一样。
她脖子上挂着破鞋,胸前挂着大牌子。
和父母哥哥,还有认识不认识的二十多人站在高台上,身体成九十度角撅着。
耳边乱哄哄的一片嘈杂声。丁香知道,台下站满了人。
但她的眼睛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和在胸前一直晃动的那串破鞋。
丁香腰酸腿麻的时候,被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扯着胳膊单独拉出来。
“看看,地主狗崽子,破鞋,该不该打倒?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就是为了迷惑男人的吗?想不想知道,被迷惑的人是谁呀!要不要把那个男人也揪出来呀?”
躲在人群中观察的徐风海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没扳倒他,有些人还是不甘心啊!
他就怀疑,好好的开什么联斗,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徐风海事先也考虑过,不让丁香上台,又怕落人口实,只能按照平时的人员名单。
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以大会开始,他就拉低帽檐,和二弟徐风江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事情明摆着,这次的事是冲着徐洪亮来的。
目的是把他拉下马!
“跪下!奸夫是谁?”
男人一脚踹向丁香的腿弯,丁香经受不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胸前的大牌子反弹起来,磕在下巴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丁香心里很绝望,她有预感,今天怕是很难过关了。
但也必须咬牙挺着,她心里清楚,旧话重提,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要她说出徐洪亮的名字,不但不会风平浪静,暴风雨还会来得更猛烈。
台下的徐风海担忧的看着丁香,怕她顶不住乱说话,如果丁香说出实情。
就算他再怎么筹谋,都无济于事了。
现在既然阻止不了,那就把水搅浑,搅和的越乱越好,乱起来,关注点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
徐风海对身边的弟弟耳语几句。
徐风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唉呀我艹!西川大队还管起咱们大队的事来了,你算老几呀?带着你的人滚蛋!”
“土豆搬家——滚球子吧!”
“对,滚球子吧!”
台下传来起哄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完全盖过了台上男人的声音。
中年男人站直身体,大声喊:“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联斗可是公社批准的,你们这是要公开违反上级的命令吗?”
“别拿上级命令唬人了,广大社员同志们,要不要把他们赶下去呀?”
“对,赶下去,赶下去!”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顺着梯子爬到台上去。
台上的人也不示弱,没过一会,两伙人就纠缠在一起。
被批斗的人都退到台子边缘,把中间的地方让了出来。
丁香也想逃离中心地带,但被圈住了,怎么都过不去。
而且有手时不时的在她身上摸一把。
不管她往哪边躲,总有人把她推回来。
丁香心里害怕极了,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在她最绝望和无助的时候,郭立新挤开众人冲了进来。
站在她身边,拼命推开意图靠近她的每一个人。
即便枪托砸破头,鲜血模糊双眼,他也紧紧的把她护在身下。
丁香清晰的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拳脚打在郭立新身上的声音。
看到疯子郭立新冲上高台的一刻,徐风海的脸上落出了笑容。
现在知道事情该怎样解决了!
徐风海拉过旁边的一个小孩子,让他马上去仓库告诉郭伟,就说他儿子快被人打死了。
然后徐风海偷偷溜出人群,回大队部了。
不管一会出现什么问题,自己都可以装作不知情。
当然事情结束的时候,弟弟肯定会派人通知他的。
只是徐风海没想到,他走以后,首先冲上台的,会是杨秀芝。
不管是谁,事态没失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些事,丁香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为她抵挡拳脚的是疯子。
她的父兄可都是站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
而那个她想把整个生命交托的徐洪亮,就更不知道在哪了。
“吧嗒……吧嗒!”
丁香的眼泪不知不觉的砸在手背上,她用双手捂住脸,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郭立新的父母都被带走了,他要是有事,自己可怎么办呢?
丁香正哭得伤心,医院走廊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立新……”
郭立梅刚要再喊,发现了坐在椅子上哭泣的丁香。
一步跨到她面前:“丁香,立新咋样了?”
看见丁香哭成这样,郭立梅问话的声音都打颤了。
“不知道,刚进去没多久!”
丁香害怕郭立梅着急,没说时间太久,其实郭立新进去确实没多长时间。
只是因为丁香着急,担心才显得时间过分漫长。
丁香说不知道,郭立梅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弟弟要是有事,她还有啥脸面见父母啊!
大会刚开始没一会,她和赵家春就偷偷溜去河边说话去了。
要不是赵家慧跑去河边通知她,她压根不知道会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等她跑到场院的时候,人群都散了,只有十几个人在拆台子。
郭立梅从那些人嘴里,才知道父母和兄弟去县城了。
她顺着小道一路狂奔,到了医院,却只看见丁香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哭。
“我爸妈呢?”
郭立梅焦急的问。
弟弟还不知道怎么样,父母怎么可能把他独自留在这里呢?
丁香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关注这里。
她拉着郭立梅坐下,贴着她的耳边小声把杨秀芝对自己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尤其强调了让郭立梅什么都不要做的话。
郭立梅深知,母亲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要是父母都搞不定的事,她就更白扯了。
胡乱行动,只能破坏父母的计划。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郭立新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了三个人的情况。
郭立新是最轻的,虽然身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好地方,但都是些皮外伤。
严重的是头上有一处砸伤,缝了七八针。
有轻微脑震荡。
还有腿上被圆木砸了一下,有轻微骨裂。
而另外的两个人,就比他严重多了。
头上流血的,伤口近十厘米,锁骨骨折。
另外一个肋骨断了三根。
好在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少说也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半年都别想下地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