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规矩

作品:《一箭一功,我用匈奴人头铺路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疯狂涌来。


    王战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用尽全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是一片破败的屋顶,几缕阳光透过瓦片的缝隙,刺得他眼睛生疼。


    “咳咳咳……”


    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干涩的咳嗽,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你醒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战艰难地转过头,一张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眼神里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疲惫和麻木。


    他身上穿着大乾军士的服饰,但比王战他们这些新兵的要好上不少。


    “你是?”王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我叫赵铁牛,是虎威营的伙头兵。”汉子递过来一个水囊:“将军带人清扫战场,我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你和郭校尉,就把你们拖回来了。”


    死人堆……


    王战脑中轰的一声,烽火台上那惨烈的一幕幕瞬间涌了回来。


    李绝倒下的身影,郭汜疯狂的笑脸,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爆炸。


    他猛地抓住赵铁牛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对方都皱起了眉头。


    “郭校尉,郭汜他怎么样了?还有刘大壮,其他人呢?”


    王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眼中布满了血丝。


    赵铁牛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


    “兄弟,你先别激动。”


    “郭校尉他还活着,就是断了一条腿,军医正在那边抢救,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至于其他人。”赵铁牛的眼神黯淡下去:“碧玉城烽火台,除了你和郭校尉,没找到第三个活口。”


    没找到第三个活口。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王战的心脏。


    李绝那个稚气未脱却为他挡刀的少年。


    刘大壮那个总是咋咋呼呼却死战不退的百夫长。


    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却一同并肩作战过的袍泽……全都死了!


    “郭汜在哪?带我过去!”


    王战一把推开赵铁牛,挣扎着就要从草席上站起来。


    “砰!”


    他双腿一软,浑身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你干什么,你伤得也很重,军医说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赵铁牛赶紧上来搀扶。


    “放开我!”


    王战双眼赤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把甩开赵铁牛的手。


    他扶着旁边的土墙,咬着牙,一点一点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要去看看郭汜。


    那个和他一起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汉子,那个愿意拉着他一起赴死的校尉,他必须亲眼确认对方还活着!


    就在他踉踉跄跄地准备往外走时,门口突然伸出两杆长矛,交叉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两个守在门口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喝道。


    王战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让开。”


    其中一个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你醒了之后,也必须待在这里,等候问话。”


    “问话?”王战笑了,笑声嘶哑而凄厉。


    “老子在烽火台上跟匈奴人拼命的时候,你们的将军在哪?”


    “老子的兄弟一个个死在面前的时候,你们的将军又在哪?”


    “现在仗打完了,人死光了,他要来问话了?”


    “我问你娘!”


    王战积压在胸口的悲愤与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向前一冲,伸手就要去推开那两杆长矛!


    “放肆!”


    那两个士兵显然没想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伤兵敢如此猖狂,当即长矛一横,矛杆重重地顶在了王战的胸口!


    “噗!”


    王战本就重伤的身体哪里受得了这个力道,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赵铁牛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他也是功臣!”赵铁牛对着那两个士兵怒吼道。


    “功臣?”另一个士兵冷笑一声:“我们只听将军的命令。将军说了,碧玉城一战疑点重重,为何烽火早不点晚不点,偏偏等到城破才点?为何满城守军,最后只活下来一个新兵和一个校尉?”


    “他现在是唯一的活口,在事情问清楚之前,就是嫌犯,谁敢放他走,格杀勿论!”


    这话一出,王战的身体僵住了。


    嫌犯?


    他用命守住的烽火台,他亲手射杀的敌人,他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死去。


    到头来,换来一个嫌犯的身份?


    一股比身体伤痛更甚千万倍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慢慢地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好,好一个格杀勿论。”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冷漠而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吵什么吵?”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精致明光铠,腰佩长剑,面容倨傲的年轻将领,正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王战一眼,目光扫过那两个守门士兵,冷哼一声。


    “真是一群底层贱骨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将军面前,也是你们能大声喧哗的地方?”


    那年轻将领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他口中的将军,显然不是指他自己。


    话音刚落,一个更加沉稳,也更加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来人约莫四十余岁,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下巴上留着一圈浓密的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身上穿着一副玄黑色的山文甲,甲胄上遍布着刀砍箭劈的痕迹,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虎威营大统领魏云。


    魏云一出现,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两个守门士兵立刻挺直了腰板,单膝跪地:“参见将军!”


    年轻将领也收起了脸上的倨傲,恭敬地躬身行礼:“义父。”


    魏云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直接落在了被赵铁牛扶着的王战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王战也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一个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大乾统领。


    一个是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良久,魏云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就是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