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妻子这般神情，再联想到自己惹出的麻烦，侯亮平心头一紧。


    “媳妇儿，然然还好吧？”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然然在他外公外婆那儿。”钟小艾语气平静，随后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侯亮平，等你出院，我们就离婚吧。”


    “小艾，你别误会，这次的事真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人下了药！”侯亮平顾不上身体疼痛，急切地解释，“我是清白的。”


    “我相信你。”钟小艾难得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侯亮平心里更加不安。


    “侯亮平，就算你这次清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在网上传开了。”钟小艾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只剩冷漠，“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小艾，我懂，我可以申请调离京城，但别离婚好不好？”侯亮平满眼哀求，“我知道这事给钟家带来了影响，我可以离开，但然然不能没有妈妈。”


    “你不用担心然然没人照顾，他会跟着我。”钟小艾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艾，你怎么能这样！”侯亮平急了。


    他太清楚了，儿子是他在这个家最大的依仗。


    一旦失去儿子，他的前程也就彻底完了。


    “我不是跟你商量，是来通知你。”钟小艾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你放心，我们知道你是无辜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无论你是否清白，我和我的家人都无法接受你这样的人。”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年你在我们家也算付出过，我们不会亏待你。”


    “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新岗位，虽然不在京城，也不在汉东，但你的级别不仅不会降，还会提升一级。”


    “提升一级？”侯亮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现在是汉东省反贪局的局长，副厅级干部。


    再升一级就是正厅，多少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位置。


    但他也清楚，一旦接受这个安排，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可他更明白，钟小艾既然已经开口，那就意味着，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俗话说得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个道理侯亮平不是不懂。


    只是想到钟小艾的态度，想到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做就能让钟小艾倾心不已，侯亮平心中就一阵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在学校里，祁同伟就能处处压我一头？


    好不容易毕业后摸索出些门道，混得比他风光了些，结果如今又被压下去了？


    “侯亮平，我希望你明白，有些话、有些事，不说不做，彼此还能留点体面。”钟小艾语气冷淡，“但如果真说出口、做出来了，那就真的撕破脸，再没转圜的余地。”


    侯亮平心头火起，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要提个要求！”


    “你可以说，但我未必会接受。”


    “我不贪心，你承诺的正厅级职位，必须是省会城市的实权部门。”侯亮平说，“你别急着拒绝，只要你们家能办到这一点，我可以对外说是自己觉得对不起你，主动提出离婚。”


    “孩子我也不带，以后也不会再跟钟家有任何瓜葛，从今往后，我们各自天涯。”


    “成交！”钟小艾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对她来说，一个实权厅长的位子，足以解决所有问题，值得。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侯亮平压下心头怒意，低声说道。


    “我会的，倒是你，别耍什么花招。”钟小艾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病房。


    祁同伟坐着省厅的公务车回到医院时，童薇和孟建军已经在9号车旁等候多时。


    “直接开车过去。”


    “是！”


    警车缓缓靠边停稳，祁同伟走下车。


    “祁书记。”童薇一见他，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小童，人呢？”


    “学长，我在。”钟小艾从车内走出。


    “弟妹……”祁同伟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小艾打断：“叫我学妹。”


    “好吧，学妹。”祁同伟心里明白，这称呼的变化绝非无心之举，但也没多问。


    “麻烦学长送我一程吧，去酒店。”钟小艾语气平静。


    若不是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情绪，祁同伟还真差点被她骗过去。


    “好……”话音未落，手机响了。


    “抱歉。”祁同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刘姗打来的，他接起：“姗姗。”


    “亲爱的，我已经到啦！”电话里传来刘姗甜美的声音。


    “你小姨来了。”祁同伟提醒道。


    “啊？我小姨？”刘姗愣了一下，“完了完了，她这是忍不住来找你了！”


    “胡说什么，你小姨夫出了事，她能不来吗？”祁同伟语气有些不悦。


    “我小姨夫出事了？没出人命吧？”刘姗又问。


    “你就不能盼他点好？”祁同伟无奈地说，“事情挺复杂，已经牵扯到国家安全了，你就别多问了。


    你现在在哪儿？”


    “香格里拉大酒店啊。”刘姗答道。


    “你还真会挑地方啊，偷偷溜走，又偷偷回来？”祁同伟语气略带责备，“回头再跟你算账。”


    “来啊，谁怕谁。”刘姗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正好我待会儿送你小姨过去，你过去陪陪她。”祁同伟说。


    “要不要我们一块儿陪你啊？”刘姗起哄道。


    “别胡闹，容易出问题。”祁同伟没好气地说，“就这样，我们一会儿就到，你要是没事，就去一楼大厅接一下。”


    “好吧。”刘姗答应一声。


    挂断电话后，祁同伟看了眼钟小艾。


    “弟……学妹，我们上车吧，姗姗正好也在那个酒店。”


    “我正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走吧。”钟小艾点头，钻进了车里。


    祁同伟随后也坐了进去，孟建军和童薇才跟着上车。


    9号车很快驶离医院，钟小艾刚准备开口，祁同伟的手机又响了。


    他一看，是耿忠。


    “老耿，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那几人吃的红毛蟹不是孤例，我们还真查出了几起类似的海鲜问题。”


    “都是从日本进口的？”


    “没错，全是，而且不光是红毛蟹。”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好在处理及时，目前还没发现类似的异常情况。”


    “只是我们没发现，并不代表没发生。”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接下来的调查还得由你们省厅来负责。”


    “我已经布置下去了，全省各市都在排查走私海鲜的情况。”


    “我听说了，你们的动作很快，执行力度也挺大。”


    “希望能及时弥补，还不算晚吧。”


    “对了，医院里的那四位可能需要先隔离观察。”


    “隔离？那种物质有传染性？”


    “倒不是这个原因，但你也明白。”


    耿精忠没把话说透，祁同伟却已经领会了意思。


    “行吧，不过交接方面你尽量做得稳妥些，陆亦可和林华华家里背景都不一般。”


    “放心，这只是例行公事。


    要是她们家里有人牵涉问题，自然会有人去说明。”


    “那就这样，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


    ……


    电话挂断后，祁同伟转头看向钟小艾。


    “学妹，刚刚接到国安那边的通知，猴子他们需要进一步隔离检查。”


    “我们坚决配合上级的安排。”钟小艾点头说道。


    反正交易已经谈妥，侯亮平的处境她根本不在意，那本就不在两人协议范围之内。


    “那就好。”祁同伟点头。


    “对了，姗姗这段时间真的出国了？”钟小艾问。


    “也不知她从哪听说胜天国际要收购一家游戏公司，就跟着过去了。”祁同伟一脸无奈，“我知道那阵子她跟家里闹矛盾，也就没拦她出去散心。”


    “这孩子从小就倔，家里人说啥她偏不听。”钟小艾也露出无奈的神情，“大学毕业那会儿，家里早就给她安排好工作了，可她偏偏不去。”


    “后来跟家里闹翻，还跑到我那躲了一阵。


    现在又跑到你那儿去了。”


    “唉……我也没办法。”祁同伟叹了口气。


    钟小艾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司机孟建军和秘书童薇在场，知道不太合适，便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特别提到了最近“大练兵”带来的热度。


    晚上京州的交通比白天顺畅许多，没多久车子就到了香格里拉酒店。


    车刚停下，祁同伟先下了车，钟小艾随后跟上。


    “小孟、小童你们在这儿等着。”祁同伟说道，“学妹，你带行李箱了吧？”


    “带了。”钟小艾点头。


    “拿来吧，我送你上去。”祁同伟示意孟建军去拿行李。


    刚接过行李箱，就见一个人影从酒店大厅里冲了出来。


    “小姨！”


    钟小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抱住，差点撞到车门上。


    “姗姗，别这么疯。”祁同伟无奈地开口。


    “我没疯，就是太想小姨了。”刘姗一边说着，一边在钟小艾身上嗅了嗅。


    “你这是干什么？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啊？”钟小艾压住内心的慌乱，没好气地说。


    “没什么，就是太想你了，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刘姗眨了眨眼睛。


    钟小艾心头一紧，仿佛有种穿帮的感觉。


    “别闹了，先进去吧。”祁同伟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