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棘手的问题扔给了赵东来后，祁同伟有意地等了一会儿，才驱车前往指挥中心。


    而网络方面，关于蔡成功和丁义珍的举报视频，在境外平台上确实传得沸沸扬扬。


    特别是“蔡成功”在视频中提到，几天前他就将相关材料交给了陈岩石，但到现在官方没有任何回应，质疑陈岩石是否压下了他的举报内容，是否存在官官相护的情况。


    直接让那些本来就在海外或习惯翻墙浏览境外信息的网友差点“兴奋”坏了，纷纷批评汉东省乃至中央的无所作为。


    不仅如此，国外多家媒体也关注到了此事，尤其是BBC这类本身就代表外国正府立扬的媒体，抓住机会拼命抹黑中国形象。


    难怪上级反应如此强烈。


    其实对于这次境外平台上的举报视频风波，网监部门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措施。


    但这些措施基本上只是针对国内平台的，至于境外传播的信息你想删？抱歉，人家根本不理你这一套。


    这就跟国内经常曝光国外各种丑闻是一个道理，还有过去那些所谓“国外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报道，其实背后逻辑都一样。


    等祁同伟赶到指挥中心时，发现季昌明已经在扬，陈海也在，至于赵东来……哦，他现在肯定要为自己的前途冲在第一线，不在这里也很正常。


    “老季、陈海，你们到了。”祁同伟不等两人说话，抢先开口，“我刚从网络监察部门回来，咱们汉东这回可是把脸丢到国外去了，难怪上级这么重视。”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唉……谁能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季昌明觉得自己挺委屈。


    自己一个快退休的老干部，谁料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乱子，还闹得沸沸扬扬。


    “老学长，这次的事情怎么搞得这么严重？”陈海问。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都怀疑是不是蔡成功和丁义珍被某些人收买，故意配合美国那边的某些机构搞动作？”祁同伟分析道。


    “还真有可能是这样。”陈海点头赞同，“还有欧阳菁突然失踪的事也很可疑。


    我们一直都在监视她，结果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要我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陈海，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祁同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容易引起误会，也会影响内部团结。”


    “祁厅说得有道理。”季昌明赶紧附和。


    他其实也有类似猜测，怀疑欧阳菁的失踪与李达康有关，但人家职位摆在那里，就算他是检察院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利于团结、不利于团结。”陈海语气激动了些，“要按我说的办，昨天就把人控制起来，偏要层层汇报、层层请示，现在好了，团结了？”


    “人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还怎么抓？”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昌明觉得这话是在针对自己，心里有些来气。


    他也觉得很冤，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他什么事，现在倒好，锅全扣他头上。


    “行了，老季。”祁同伟用眼神劝了劝，又拍了拍陈海的肩膀，“陈海，事已至此，发火也没用。


    我会让全省公安系统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对了，赵东来局长现在也在一线，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新进展，去吧。”


    陈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大厅。


    “这什么态度？”季昌明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


    “算了，老季，我能理解他的情绪。”祁同伟劝道，“上面的压力这么大，陈海也是为了工作，你就多担待些。”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季昌明心里一阵郁闷。


    “对了，达康书记那边是怎么处理的？”祁同伟问。


    “达康书记很配合我们的调查，不过目前还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季昌明知道这件事光靠自己是扛不住的，“祁厅，你说达康书记这边不会……”


    “季检，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祁同伟没让对方继续往下讲，“我对达康书记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咱们总不能去相信一个罪犯、而且是逃犯的话吧？”


    “是是是。”季昌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话说得太冒失，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之前我们暗中调查欧阳菁的时候发现，她跟大陆集团的王大路来往挺频繁。”


    “王大路？这人我略有耳闻。”祁同伟点点头，“不过我记得，他以前是不是在正府部门工作过？后来因为出了问题才转行经商的？”


    “没错，当年他是和达康书记一起共事的。”季昌明显然做足了功课，“听说那时候达康书记力主引进资金修路，结果出了人命案。”


    “死的是个六十多岁的村支书，好像就是在一次动员会上出的事。”季昌明继续说道。


    “最后是当时的常务副县长王大路把责任扛了下来，从那以后他就辞职下海经商，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成了大陆集团的老总。”


    “这个王大路，你们有没有查？”祁同伟问道。


    “正在查呢，也找他了解过关于欧阳菁的情况。”季昌明点头回应。


    “怎么说？”祁同伟追问。


    “还能怎么说，一问三不知呗。”季昌明一脸无奈。


    有李达康在那儿压着，他也确实不敢深挖，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尽快给上面一个交代。”祁同伟正色道，“我会安排省厅这边的人全力查找欧阳菁的线索，还有各地监控的人脸识别工作。”


    “祁厅，要不要发布通缉令？”季昌明接着问。


    “这个……”祁同伟略微沉吟了一下，“这事还是先请示一下育良书记吧，毕竟我们都归他领导，得听上级安排。”


    正说着，祁同伟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号码，是高育良打来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来了，是育良书记的电话。”祁同伟冲季昌明示意了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好。”季昌明点头应声。


    祁同伟退了几步，这才按下接听键。


    “育良书记。”


    “同伟，过来我办公室一趟。”高育良语气平和。


    “好的，我马上过去。”祁同伟并不感到意外。


    这些年风风雨雨走下来，李达康一旦倒台，最直接的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高育良。


    以高育良的精明老练，不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判断。


    但就像以往一样，他知道很多事，但从不点破、不表态、不过问，这样一来即便出了岔子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这一点其实和李达康颇为相似——功劳都是自己的，黑锅别人来背。


    都是一路货色。


    再说了，现在这种状况，高育良巴不得拍手叫好，又怎么会冲祁同伟发火。


    “老季，我准备去育良书记那儿汇报一下情况，你要不要一起？”祁同伟打完电话后问季昌明。


    “我就不去了，我在这边盯着，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联系你。”季昌明可不想去碰头，他现在正夹在高育良和李达康中间，左右为难，还是避一避为好。


    “也好，有事随时打电话。”祁同伟点点头，转身离开指挥中心，上了配给自己的警车，直奔省委大院。


    开车的时候，祁同伟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带着讥讽意味的冷笑。


    很多人都认为祁同伟能坐上省公安厅一把手的位置，靠的是伪造高育良的关照，还有赵家的青睐。


    对了，再加上梁家的鼎力支持。


    这话倒也没错，但那些门外汉却从没想过，高育良也好，赵家也罢，甚至梁家为何不选别人，偏偏看中祁同伟。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赵瑞龙手机里给祁同伟设置的备注名“祁驴”上，就能略知一二。


    驴，这是赵家、梁家以及高育良对祁同伟的定位，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当跑腿、擦屁股的角色。


    其实，从祁同伟当初敢跟毒贩拼命的那股狠劲来看，他心里是真想干出点名堂。


    但现实却一次次给他泼冷水，即便如此，祁同伟依然坚信自己能跟命运斗上一斗。


    在没穿越之前，祁同伟不理解原主的想法，甚至觉得这人是个贪官，等真正变成他之后，才明白这个任务对象，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明明有本事，有头脑，也曾想靠知识改变命运，最后却痛苦地发现，真正能改变命运的，从来不是学问，而是权势！


    再看看侯亮平，看看陈海，别看工作这些年职务没他高，可权力却大得很，而且也不用像他一样当“驴”。


    他们真比祁同伟更有能力吗？


    不！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一个娶了钟家的钟小艾，对象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也不像梁璐那样难伺候。


    另一个则是因为父辈的资源，否则以他们的能力，怎么可能爬到今天的职位？


    等警车驶入省委大院，祁同伟已经调整好情绪。


    “育良书记。”祁同伟走进办公室。


    “同伟，情况怎么样？”高育良正拿着一本书准备放回书架。


    “欧阳菁显然也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或者她接触过懂这方面的人。”祁同伟说道，“她原来的手机信号一直停留在家里，没有移动过，我们已经在那找到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