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两者都有。”祁同伟回答道。


    “去吧，有情况记得告诉我一声。”


    “明白。”


    等到祁同伟赶到山水庄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依旧没开那辆霸道，而是开着公务用车。


    即便有人质疑也没什么，蔡成功的案子牵扯出这么多人员和企业，其中就包括山水集团，过来调查是合情合理的。


    “祁厅长，好几天没见您来了。”迎出来的高小琴眼神中带着些许幽怨。


    “这段时间确实有点特殊。”祁同伟笑了笑，“赵公子在哪儿？”


    “已经在包间等你了，都等得有些着急了。”高小琴笑着说。


    “走吧，我也正好饿了。”祁同伟说完便走进了包间。


    “我的祁厅长啊，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赵瑞龙一见到祁同伟便抱怨起来。


    祁同伟把外套递给高小琴，直接在饭桌旁坐下。


    “刚从育良书记那儿回来，告诉你个消息，丁义珍被盯上了。”


    “丁义珍？”赵瑞龙明显吃了一惊，“他人现在在哪？”


    “听说前几天去了港岛考察，目前应该还在那边。”祁同伟也不介意菜有点凉，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至于具体藏在哪儿还不清楚，但我估计很可能躲在三季酒店里。”


    “你也知道那个地方？”赵瑞龙有些意外。


    “专帮人解决各种麻烦的地方，我能不知道吗？”祁同伟一边吃一边说：“我都怀疑，丁义珍被查这事，人家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祁厅，大风厂那块地从商业用途改为住宅用途，可是丁义珍帮忙批下来的。”高小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早跟你说了别拖到现在，要不我之前就让你赶紧处理这块地的事？”祁同伟说道。


    “大陆集团原本很有兴趣，但下午突然态度就冷了下来。”高小琴边说边给祁同伟夹菜。


    “这次被调查的还有汉东省京州市城市银行的副行长欧阳菁。”祁同伟胃口不错，吃得挺香，“这位可是李达康的妻子，也是王大路的好友，在这种时候，大陆集团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吧，那大风厂的地岂不是要泡汤了？”赵瑞龙有些急了，那可是好几个亿的利润。


    “目前还处于调查阶段，如果能把其中的问题尽快处理好，就算赚不到太多，也能有一定的收益。”祁同伟说道。


    “要解决哪些问题？”赵瑞龙急忙问道。


    “大风厂上千员工的安置问题。”祁同伟把已经吃完的饭碗递给高小琴，请她再添一碗，“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那块地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办。”


    “可股权怎么办？这才是关键啊。”赵瑞龙提醒说。


    “这事儿也不复杂。”祁同伟早有打算，“大风厂肯定是会被拆掉的，如果不是山水集团来接手，也会是大陆集团或其他公司来做这件事。”


    “大风厂的那些老职工之所以不肯搬，是因为不想丢了工作、没了收入。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提供岗位、提供保障。”


    “祁厅，你的意思是换个地方继续经营大风厂？”高小琴心思敏捷，立刻捕捉到了重点，顺手将盛好的饭递过去。


    “没错，只要他们有工作和收入，就不会再去跟正府闹。”祁同伟接过饭碗，“我了解过，大风厂在蔡成功手里其实运营得还不错，每年都有不少盈利。”


    “那他怎么还欠了那么多高利贷？”赵瑞龙疑惑地问。


    “听说是跟着丁义珍一起开了信煤矿业，结果偏偏碰上政策整顿，煤价一降再降，不赔钱才怪。”祁同伟边说边继续吃饭。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股份问题。”高小琴说道：“就怕大风厂的职工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股份，那可是实打实的钱啊。”


    “高总，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怎么操作吗？”祁同伟咽下嘴里的饭菜，“先直接给出高价收购大风厂的员工股份，价格抬高点，自然会有人愿意出手。”


    “能收的都收完之后，再通过增资稀释股权。


    等到那些不愿卖的人发现手里的股份越来越不值钱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坚持吗？还不行的话就把账面做成亏损甚至倒闭，还需要我多说吗？”


    对于大风厂的普通职工，祁同伟其实也有些同情。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任务，他也不想为难这些辛辛苦苦的老百姓。


    实际上，若不是王文革带头闹事——就是那个绑架了蔡成功儿子和陈岩石的人，其他大多数职工早已不再执着于股权。


    毕竟那时候新厂已经建起来了，业务也在正常运转。


    相比那些遥不可及的股份，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对大多数职工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股权在蔡成功手中早就分不到任何红利了！


    一边是拿不到分红的股份，一边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保障，绝大多数员工心里都很清楚该选哪个。


    当然，王文革的做法也不能说是错的，毕竟股份本来就是他的，平白无故就被剥夺，换谁也不会甘心。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绑架蔡成功的儿子，更不该绑架陈岩石。


    山水集团原本也不用做得这么绝。


    按祁同伟现在的说法，虽然需要花点时间和精力，但最终还是能妥善解决职工股的问题。


    归根结底，都是钱惹的祸！


    高小琴和赵瑞龙难道真的不懂什么股权稀释、账面亏损之类的手段吗？


    当然不是。


    比起那些复杂又费劲的办法——不，甚至是零成本的强抢豪夺，祁同伟所说的这些操作明显要麻烦得多，甚至还要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与金钱。


    等祁同伟吃完饭后，好家伙，一桌菜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老祁，你这食量也太吓人了吧？”赵瑞龙都愣住了。


    这一桌子菜，十个成年人都能吃得饱饱的。


    他自己先前也动过筷子，但根本没吃多少，结果现在全没了。


    “医生说我现在正处在身体再次成长阶段，胃口好很正常。”祁同伟一边擦嘴一边说道。


    “你还真把这当正常了？”赵瑞龙一脸无语，不过他此刻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利益！


    “老祁，就算丁义珍和欧阳菁出事了，你也犯不着这么大动作吧？”


    “瑞龙，咱们是自家人。”祁同伟把湿巾放到桌上，“其实哪怕没有大风厂的事，我也打算把山水集团脱手。”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赵瑞龙问。


    “我想竞争副省长的位置。”祁同伟坦然得像个透明人。


    “不是吧，这事跟你当不当副省长有什么关系？”赵瑞龙又是一脸懵。


    “你觉得没关系，但我认为有关系。”祁同伟笑了笑，“要是你觉得大风厂这事来回折腾太麻烦，干脆交给大陆集团处理。


    只要价格合理，那边肯定愿意接盘。”


    “如果你舍不得这里面的利益，那就照我说的办。


    虽然光明区已经没什么地可卖了，但京州这么大，总会找到合适的地块。”


    “而且你不觉得，趁机向市委要点地，等到合适时机再像大风厂那样改一下土地性质搞房地产也不错吗？就算不开发，转手一卖说不定还能赚得更多。”


    “别说，这还真有点道理。”赵瑞龙眼睛一亮，但他总觉得祁同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帮忙，“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干嘛还要卖掉山水集团？”


    “瑞龙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祁同伟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这是要跟过去划清界限啊。


    只有彻底洗白自己，我才有可能顺利走上副省长的位置。”


    听完这话，赵瑞龙沉默了。


    来汉东之前，他也曾认真跟二姐赵小惠谈过。


    关于祁同伟要抛售山水集团这件事，赵小惠也猜测可能是想和赵家保持距离。


    但问题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祁同伟下定决心要跟赵家断开联系？


    真是仅仅为了当上副省长吗？


    但如果真是这样，依照赵小惠的判断，祁同伟更不该和赵家断绝关系，因为无论是汉大派系还是秘书派系，从本质上讲其实都属于赵家的势力！


    祁同伟想成为副省长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继续依靠赵家的资源。


    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反而走上了一条看似不合逻辑的道路，这显然不是因为他脑袋有问题。


    再加上近段时间汉东省接连发生了一些事情，赵小惠在弟弟赵瑞龙前往汉东之前就反复叮嘱，让他多留意那边的动向，不要随意行事。


    “不是吧……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赵瑞龙一脸茫然。


    他实在没料到祁同伟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即使对方没有明说要与赵家划清界限，但再含蓄的表达也改变不了其本质的意思。


    “瑞龙，把今天的事跟你二姐汇报一下吧，她会明白的。”祁同伟没有再多说什么。


    别看他确实有意与赵家保持距离，但赵家对他而言并非已经毫无价值。


    毕竟上面对汉东动手绝非一时兴起，这其中的水可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