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天台的风已然凌冽。


    洛白从边缘跌落，一屁股坐在天台上，心有余悸。


    他恍惚中好像经历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从天台跳下去，摔成烂泥。


    肉体撞击在地面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身体中，让他的肌肉止不住的痉挛。


    他捏着胳膊，想要站起来，脚下却绵软无比。


    “哟，你在这里啊。”


    “人找到了，赶紧带走吧。”


    一只大手无情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溜起来。


    那一看就凶狠的长相让洛白不敢反抗。


    他记得这个声音。


    是闻家的人。


    可那些，不是梦吗？


    “这小子怎么跟傻了一样。”


    “管他的，反正人活着就行。”


    像拖死猪一样，洛白被这两人楼顶拽下去了。


    黑夜的校园显得安静，穿梭隐蔽的角落，洛白被两人避开监视带出了校园。


    车辆行驶到一座别墅门口停下。


    六层的建筑，是只有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辉煌雄伟。


    这是闻家。


    一进来，那些下人看他的目光无比同情。


    人不少却无人主动和洛白搭话。


    他只是被推搡着，进入一个漆黑的房间中。


    透过月光能看到窗边坐着一个人。


    “承……承允。”


    他的声音已然干涩，不过一个称呼，都蕴含了讨好了。


    哪有当初在闻承允面前嬉笑怒骂皆随心的骄纵啊。


    “你来了。”


    属于闻承允的声音沙哑难听，洛白分辨不出那语气中是什么。


    努力睁眼，也只是看到闻承允转动轮椅面向他。


    在阴黑暗中隐约能看到闻承允的轮廓，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痛恨的东西。


    “洛白，过来。”


    闻承允招手，语气似乎温柔了很多，那是曾经在床上时的语调。


    洛白吞咽着口水，明明心中不安，却不敢不从。


    没了闻承允的偏爱，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走过去，隐约看到对方嘴角笑容一闪而过，他蹲下来拉平视野，闻承允伸过来一只手。


    “承允，有点黑，我可以开灯吗？”


    他想看看闻承允的表情，好做出利己的判断。


    “等会。”


    闻承允的声音没有改变。


    他的手落在洛白的脸颊上仔细抚摸着。


    经由骨骼的走线，仔仔细细，最终落在他的眼角，搓磨着的手指刺激肌肤细微疼痛着。


    洛白抬着头任由对方在脸上动作。


    “你不像她。”


    他没有她那么完美，也没有她那么无情。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闻承允将人拉近了，嘴唇贴在洛白的脸颊上，似在亲吻。


    带着寒气的嘴唇让洛白身体一颤。


    他克制住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硬着头皮接话。


    “承允，我喜欢你，当然会陪着你。”


    “哪怕做替身我也愿意。”


    他的身份，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呵！”


    笑声传来，洛白无从辨认其中的情绪，心中的不安却在扩大。


    “好，那就永远陪着我吧。”


    那只手已经从洛白的脸颊移到他的脖子上，稍微用力洛白就得抬头仰视着。


    这种掌控者的姿态洛白经历过许多次，他知道闻承允喜欢这种姿势。


    “唔。”


    他压着声音发出破碎的声音。


    似在调情。


    “真乖。”


    闻承允一双眼似穿透黑暗，看到了洛白脸上的那些故作而出的情态。


    那么虚假，那么令人恶心。


    他无声而笑。


    只有死人，才能约定永远。


    手指的力道在收紧，不留余力的，掠夺走洛白最后一丝氧气。


    “啊，啊啊！”


    察觉到闻承允想要做什么的洛白瞬间挣扎起来。


    什么东西刺入他的后背，尖锐一疼后，他的身体就再也无力抵抗。


    他只能挂在闻承允的身上，瞪大眼，张大嘴，口水流淌。


    而后，感知着胸膛中想要爆炸的疼痛。


    熟悉的死亡再度来临，让洛白眼底充满了惊恐。


    他想求饶，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赫赫！”


    发出几声气音后，洛白腿蹬了几下，抓着闻承允胳膊的手变得松懈，最终垂落。


    瞳孔在涣散。


    这一刻，洛白看向了那些美好的过往。


    若能重来……


    “若能重来……”


    念着洛白临死时的话语，洛娇眉间有笑，眼底清寒。


    当然能重来。


    她摊开手，一个类似于玻璃球的东西中，闪烁着一点灵光。


    那是洛白的真灵。


    人死后，真灵不灭，便可进入轮回。


    而洛白的真灵，却被洛娇夺取而后塞进这个玻璃球中。


    这个是洛娇为洛白打造的地狱。


    在这里，洛白能无数次重来，做出不同的选择，却逃不过注定的悲惨死亡。


    他会于深渊中挣扎，再也无法寻获那份安宁。


    小七煤球似的身体漂浮在一旁，盯着那玻璃球看，半点不同情的。


    反而是星星眼。


    宿主好厉害啊，每次都在刷新它的认知。


    漂到洛娇脸庞，小七蹭了蹭。


    贴贴！


    毛发泛着粉色的小煤球被洛娇拍开，手机响了一下，是楚辞的消息。


    “娇娇，我这边结束了。”


    发过来的还有一张图片，在一个学术性的场合下，灯光璀璨中，楚辞拿着一个奖牌，站在台上面容疏离清冷。


    凝望镜头的那一眼，仿佛和洛娇对视上。


    洛娇从其中，看到了那潜藏在冷淡下的那抹温柔。


    这个照片，是给她的。


    “很棒。”


    “那明天陪我约会吧。”


    她笑着回，视线落在照片的一角，而后不在意的移开。


    无关人等而已。


    夜沉如水。


    沈明哲看着那被簇拥的青年，眼底是掩不住的焦躁。


    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自从从青大回来后，他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那种阻塞感无法抚平，连带着这次很重要的竞争他都失败了。


    获奖的，是他的一个学弟。


    出身青大，是个人人乐道的天才。


    就像是曾经的他。


    而现在这个学弟站在本该属于他的讲台上，光芒万丈。


    他看着那些大人物将楚辞团团围绕发出邀请。


    一种荣誉被剥夺的错觉让沈明哲呼吸一窒。


    当有了更耀眼的存在，他沈明哲还能保持曾经的神名，继续高高在上吗。


    沈明哲想不通。


    穿过人群，楚辞的眼神随意扫过沈明哲。


    那不曾停留的一眼，让沈明哲觉得，自己在楚辞眼里许是不值一提。


    在他自信领域被碾压的沉重感，让沈明哲背脊弯了弯。


    虚伪的神，自该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