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然，再也忍不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由三万七千八百六十四尊灵位组成的，星光之海。


    看着那个，安静地，站在这片灵海之前，身形显得有些孤单的，青衫背影。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终于明白了。


    徐立，从未忘记。


    他从未忘记过，任何一个，惨死在这片土地上的，同门！


    他将这三万多条血海深仇，一个人，默默地，背负了一千二百八十三年！


    那该是，何等的，沉重？


    那该是，何等的，孤独？


    “徐立……”


    苏嫣然哽咽着，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那个，让她心疼到无法呼吸的男人。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只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抱着他。


    仿佛，想要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融化他心中那座，积压了千年的，冰山。


    徐立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怀中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


    他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抹，独属于她的，温柔笑容。


    “傻丫头，哭什么。”


    “我说过，要带他们，一起回家。”


    “现在，他们都回来了。”


    ……


    外界。


    万法殿重现，神光冲天。


    那股古朴苍茫的本源气息，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万法门旧址！


    跪在地上的千万散修，在这股气息的冲刷之下，只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被洗礼！


    无数人，卡了数十上百年的瓶颈，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轰然破碎！


    “我……我突破了！我结丹了！哈哈哈哈！老夫此生无憾了！”


    “这是……这是大道本源的气息！天啊！天尊究竟是何等存在？他创造的，究竟是宗门，还是一方圣地？！”


    “圣地？格局小了！这分明是神国！是天尊在人间的神国！”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比之前，强烈了万倍的，狂热！


    如果说，之前的审判与神罚，让他们感到了，敬畏与恐惧。


    那么此刻，这凭空创造一方“神国”，并且毫不吝啬地，将大道本源气息分享给所有人的，无上伟力与胸襟。


    则是让他们，彻底地，心悦诚服！


    噗通！


    之前那个，第一个尊称徐立为“天尊”的老散修，再一次，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眼中，再无恐惧。


    只有，虔诚！


    “天尊开辟神国于此，此乃我辈散修万世之福！”


    “我，王大富，愿永世追随天尊！求天尊收留！哪怕是为神国看门扫地，也心甘情愿！”


    他这一声，仿佛点燃了引线。


    轰——！！！


    “求天尊收留！”


    “我等愿为天尊座下走狗！求天尊收留！”


    山呼海啸般的请求声，汇聚成一股，足以让风云变色的，恐怖声浪！


    千万修士，在这一刻，为了一个，进入那座神圣仙宫的，渺茫机会，彻底，疯了！


    而悬停在远处的，那三十二艘宗门飞舟之上。


    气氛，却已经压抑到了，冰点。


    紫阳剑宫的旗舰之内。


    那位仅存的化神大长老，面如死灰地，看着光幕中，那座散发着无尽神威的万法殿，看着下方，那群为了一个入门资格，就抢破了头的千万散修。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那个男人，不仅要毁掉他们的肉身，践踏他们的尊严，敲碎他们的根基。


    他还要，用一座，全新的，更加辉煌，更加伟大的“万法门”，将他们，连同他们所代表的那个旧时代，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去！


    杀人，还要诛心。


    诛心之后，还要……刨了你的祖坟，在上面，建一座，你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神殿！


    何其，狠毒！


    何其，霸道！


    “传我命令……”


    大长老那干涩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飞舟内，所有弟子长老，都猛地抬起了头。


    只听见，大长老用一种，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绝望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有弟子，放下武器。”


    “开启舱门，全员下船。”


    “跪于万法殿山门之前……”


    “听候，天尊发落。”


    “听候，天尊发落。”


    这六个字，像是抽干了紫阳剑宫大长老最后的一丝精气神。


    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那张华贵的太师椅上，双目空洞，再无半分化神大能的威严，只像一个，等待着屠刀落下的，阶下囚。


    他的话，通过飞舟的传音法阵，清晰地，传遍了剩下的，三十二艘宗门旗舰。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绝望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他们心中还存有一丝，名为“侥幸”的东西。


    那么，当那座万仞高山，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当那座，比传说中的天宫还要宏伟，散发着大道本源气息的“神国”，凭空拔地而起时。


    他们心中那最后的一丝侥幸，便彻底地，被碾成了，齑粉！


    他们终于明白了。


    反抗，是死。


    逃跑，是死。


    就连，什么都不做，也是死！


    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旧时代的残党。


    而那个男人，要埋葬的，是整个旧时代！


    在新时代的曙光之下，他们这些旧日的阴影，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跪下。


    毫无尊严地，彻底地，跪下！


    祈求，新时代的神明，能够赐予他们，一个，苟延残喘的，资格。


    咔——


    一声轻响。


    焚天谷的旗舰飞舟之上，那紧闭的舱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名，身穿赤红长老袍，脸上布满了绝望与麻木的老者，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没有御空，也没有动用任何灵力。


    他就那样，如同一个凡人，一步一步，顺着飞舟放下的舷梯，缓缓地，走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是成百上千名，同样面如死灰的，焚天谷的弟子。


    他们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骄傲的火修。


    他们曾经，以焚天谷的标志为荣，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现在，他们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荣耀的宗门服饰，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灰色麻衣。


    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下方那千万双，充满了讥讽、怜悯、与狂热的眼睛。


    他们，像是一群，刚刚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


    噗通！


    为首的那位焚天谷长老，走到了万法殿那巍峨的山门之前。


    他看着那三十三座，永远跪拜在坟前的人形石雕，身体，剧烈地一颤。


    然后，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额头，死死地，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