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当火把落入沟壑的瞬间，那黑色的油料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燃起的，是墨绿色的，带着无尽怨毒与诅咒的鬼火！


    火光冲天而起，却不带丝毫温度！


    反而，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笼罩了整座烬石城！


    阵法，被彻底激活！


    那血色的纹路在墨绿色的火焰中亮起，像一条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而阵法中心的霍烈，就是它们唯一的猎物！


    “啊——！！！”


    霍烈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火焰舔舐上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烧成焦炭。


    那感觉，不像是在被火烧。


    更像是被成千上万只无形的、冰冷的、长满了倒刺的手，死死地抓住，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他身上的血肉，连同他的神魂，一同往下撕扯！


    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


    比凌迟更残酷，比神魂被撕裂更痛苦！


    因为，这火焰，他太熟悉了！


    “红莲……业火……”


    霍烈躺在火海之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无意识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是的，这就是他当年引以为傲，踏着三十万生灵的骨灰才修炼而成的神通——红莲业火！


    不，不对！


    这只是一个拙劣的仿制品！


    是用凡人的手段，用最粗劣的材料，用最原始的阵法，模拟出来的，一个只具其形，不具其神的，垃圾！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垃圾，能让他这么痛？！


    他想不明白！


    他也不需要想明白了！


    因为，在那墨绿色的火焰之中，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无数张扭曲的、痛苦的、充满了怨恨的脸！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有风华正茂的妇人，有身强力壮的汉子……


    三十万张他早已遗忘的脸，此刻，清清楚楚地，从那火焰中浮现了出来！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只是用那空洞的、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然后，伸出手，抓向他。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霍烈彻底疯了！他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想起了八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站在翠微城的上空，如同神明一般，欣赏着自己亲手释放的，那朵巨大而美丽的，覆盖了整座城池的“红莲”。


    他听着那三十万生灵在火焰中融化时发出的，被他当成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的滋滋声。


    他感受着那股庞大的，由无尽的绝望与痛苦汇聚而成的“业力”，被自己的神通吸收，化作了自己突破的资粮。


    那时候的他，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觉得自己就是天，就是道！凡人的生死，不过是他证道路上的一粒尘埃！


    可现在，报应来了！


    那些被他当成尘埃的“业力”，那些被他当成资粮的“怨魂”，在此刻，通过这个简陋的阵法，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啊啊啊啊啊——！”


    他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死城！


    他看到一个被烧得只剩下半边脸的孩童，咯咯笑着，爬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看到一个失去了四肢的女人，用身体在火海里蠕动着，来到他的面前，用那双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他！


    他看到无数只焦黑的手，从火焰中伸出，抓住了他的四肢，他的头发，他的身体……然后，向着四面八方，用力地拉扯！


    撕裂！


    他的身体，正在被那三十万冤魂，一点一点地，活生生地撕开！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八十年前，那些被他烧成灰烬的凡人，所经历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城墙之上。


    烬石城幸存的三千七百二十六名凡人，安静地看着。


    他们的脸上，没有复仇的快意，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


    有的，只是一种，仿佛在举行一场庄严祭奠的，肃穆。


    那个带头的中年男人，看着在火海中像蛆虫一样翻滚、惨嚎的霍烈，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是因为恐惧。


    是压抑了八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爹，娘，爷爷，奶奶……”


    他对着那冲天的鬼火，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你们看到了吗？”


    “那个畜生，他在赎罪了。”


    “他正在品尝，我们当年尝过的滋味。”


    “你们……可以安息了。”


    随着他跪下。


    他身后，那三千多名幸存者，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缓缓跪下。


    他们对着那片火海，对着那三十万同胞的冤魂，也对着他们自己那被仇恨折磨了八十年的灵魂，深深地，叩首。


    没有哭声，没有呐喊。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声音，都更加震撼人心！


    焚天谷的队伍，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的弟子，包括那位铁面无私的刑堂大长老，都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这堪称神罚的一幕。


    他们是玩火的专家。


    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歹毒、如此充满了怨念的火焰！


    他们看着自己的同门，曾经的霍长老，在火焰中被无数幻影撕咬，身体一块块地被撕裂，那凄厉的惨叫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神魂深处！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他们终于深刻地理解了，那位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明，所说的“立规矩”，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杀戮。


    这是审判！


    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最公平，也最残酷的，因果清算！


    谁也逃不掉！


    “啊……杀……杀了我……”


    火海之中，霍烈的惨叫已经变得微弱。


    他的身体已经不成人形，被无数冤魂撕咬得千疮百孔。


    他的神智，在无尽的痛苦与幻觉中，早已彻底崩溃。


    现在的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死。


    然而，就连这个最卑微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那墨绿色的火焰，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它精准地控制着力道，既让他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又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不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


    它要让他，把他当年施加给这座城的痛苦，一丝不差地，全部品尝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对于旁观者而言，或许只是半个时辰。


    但对于霍烈来说，却像是被困在了无间地狱，承受了千百年的酷刑。


    终于。


    当那阵法中的黑色油料即将燃尽之时。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