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那一群白大褂，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醒了！”


    随着一声惊呼，实验室内又热闹了起来，抢占了前排位置的人，扭过脑袋和身后的人分享着，后排的人伸长了脑袋，妄图亲眼一窥。


    幸好大家还抱有理智，没有像在菜市场一样，熙熙攘攘，一哄而上。


    最核心的汤姆森博士身边，还留有一连串的空地。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冒险的家伙，靠着营养液维生的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


    曾经用摩丝精心固定好的头发，随意披散着，没有了往日的光泽，面颊微微凹陷，下巴上胡须茬冒了一堆——


    就这，还是他手下几个实验员，定期帮忙打理过的结果。


    要不这个家伙，会妥妥像个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野人！


    唯一那双眼睛，短暂的混沌后，就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明亮。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对方点点头，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显然是长期缺水造成的，“高桥凉介。”


    博士点点头，旁边的助手，已经有眼力见的冲了上去。


    端着一杯水，用棉签沾了沾，往他嘴唇上涂抹了几下。


    还耐心的解释道，“刚醒过来不能摄入太多水分，这样至少能舒服一点。”


    当然，也会更方便博士的问话。


    这种理由，他就没有一五一十的倒出来了。


    凉介点点头，这么浅显的医学知识，他自然是知道的。


    见他意识还算清醒，博士又继续确认，“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凉介眼神微微放空，记忆里瞬间翻起巨浪——


    游戏世界对拓海的几番追逐，梦境里的极度不安，


    如电影画面疯狂闪过，最终定格在一间白色的病房内——


    点滴轻轻滴落，发出滴答的声响，病床上的人安静沉睡着。


    “记得，为了唤醒拓海，我自愿进入了他的意识空间。”


    这一句话说出，汤姆森博士重重的舒了口气，一颗心终于落地。


    “太好了！”


    “你这一睡，就是一个月，我们差点以为，你也迷失在意识里了……”


    说着，博士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柜子里，凉介的眼神，也跟着望了过去，


    里面锁着的，正是厚厚的实验记录，他也曾被分享过部分的记录。


    凉介的大脑好像一个敏锐的搜索器，只是一个心念，就迫不及待的挖掘出相关的记忆碎片——


    那是在汤姆森博士失望的宣布，藤原拓海的治疗宣告失败，病人对他们投入信息没有任何反应，


    高桥凉介与博士产生了第一次分歧！


    “根据检测数据，拓海一直处于眼动期，说明他不是没有意识，而是处于梦境中。实验的失败，我推测是投入的信息太过粗糙，病人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处在梦境中，从而没有被唤醒。”


    “高桥先生，你的猜测和想法，正在迈向危险的深渊！”


    对于他的猜想，汤姆森博士并没有为实验能够被完善而感到高兴，反倒严厉的斥责他，迅速就往外走去，不愿意进一步的交流。


    “使用真人进行治疗，难道不是新的进展吗？”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又惦记着拓海的病情，凉介的语气不免也失去原先的礼貌与客气。


    却见慢了一步，还在病房内搬着仪器的助手，露出愤怒的表情。


    “博士才不是那种为了实验进度，牺牲弟子的人！”


    好好地，怎么就牺牲了？


    凉介看着助手急匆匆的脚步，眼神里不免带上了疑惑，就连抽空过来探望的武内树，也免不得抱怨，“这些家伙，怎么神经兮兮的？”


    可是当视线落在病床上，藤原拓海瘦削苍白的脸上时，一向大条的武内树也自觉的闭上了嘴巴，转而苦兮兮的吐槽起来。


    “拓海啊，你这家伙再不醒，我的老婆可就要化为泡沫了啊！！！”


    “攒了那么久的小金库，可经不起来回跨国探病呢！”


    “呵。”


    这耍宝的样子，凉介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等拓海醒来，一定要他补上一份大大的礼物！”


    “那当然了！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武内树握着拳头，坚定了信念。


    凉介也更加坚决的纠缠起了汤姆森博士。


    终于在接连几次追到实验室后，汤姆森博士把他喊了进来。


    桌面上摊开的，正是过往的实验记录。


    “那位病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是特别重要的人！”


    “在躺进那个实验室之前，我希望你先看一看这些记录，最好是能打消你这个危险的想法。”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曙光，高桥凉介迫不及待的顺着摊开的记录本，一页页往后看去，


    这一看，就从阳光正好午后，看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分。


    “啪嗒”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凉介不由得闭上酸涩的眼睛，眉目间满是凝重。


    原来在几年前，就有实验员提出了真人进入意识空间的想法。


    当时大家都啧啧称奇，兴致勃勃的开展了实验。


    然而与他们想象不同的是，即使是陷入昏迷的病人，意识世界里还在进行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活动。


    链接进意识世界后，光是寻找到真正的病人，就要花费不少功夫。


    更可怕的是，进入意识世界后，一名治疗师不仅没能找到意识主人的存在，甚至在不断变幻的世界里，遗忘了自己的目的，险些迷失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


    尽管在实验室内，他的意识链接被及时中断，退了回来。


    认知和记忆的紊乱，也让这位治疗师接受了好几年的心理治疗。


    由此，这种危险的治疗方法，也被封存起来，博士更是强硬的要求不允许再提起。


    见对面这个男人，终于意识到这种方法的可怕，博士又轻声的劝说道。


    “根据先前的记录，我发现与病人经历重合度越高的治疗师，迷失的几率越高。毕竟，病人的意识世界里，多多少少会带有现实世界的影子。高桥先生，你应该是病人很好的朋友吧，以你们熟悉的程度，我几乎看不到你不会迷失的可能。”


    顿了顿，汤姆森博士看着高桥凉介低着头的摸样，又有些不忍心，“实在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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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鉴于以往的经历，我不能让实验室的成员冒险。或许昏迷只是暂时的，那位藤原先生，很快就能听到你的呼唤……”


    话音未落，高桥凉介抬起了头。


    这个他以为正在黯然神伤的家伙，眼里闪烁着是执着的光芒。


    “提前种下心理暗示，能不能有所帮助呢？”


    “啊？”


    汤姆森博士身体晃了晃，正想斥责这个不死心的家伙。


    然而又不自觉顺着对方的思路，进行推想，在连接意识空间之前，通过催眠，给治疗师留下强烈的心理暗示？


    好像是个新的思路啊。


    但先前的几例记录，又把他跃跃欲试的心压回了谷底。


    “即使这样，我们也没办法保证治疗师的安全！”


    “让我来！”


    高桥凉介目光灼灼，似乎有团火焰在他心底燃烧着。


    “只要还有希望，我愿意做这个实验者！”


    阿这？


    汤姆森博士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索性甩手离开，不忘吩咐实验室众人，以后不要把这个家伙放进来。


    如果仅是这样，就能令高桥凉介退却，那就不是他了。


    几番来回的拉扯纠缠后，他终于如愿躺在了实验室的床上。


    脑袋上链接了各式各样的仪器。


    “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朋友！”


    带着汤姆森博士最后的这句忠告，高桥凉介闭上了眼睛。


    放松着身体，任由意识穿梭在奇怪的隧道里。


    像是以为他没有意识了，实验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讨论，


    “他就这么进入意识世界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吧，博士说了，一个月期限，无论是否成功，都要强行切断链接……再说这次，还多了个心理暗示。”


    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用手中的圆珠笔，点了点文件夹。


    “什么心理暗示？我看看？”


    淅淅索索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啊？怎么是这个？”


    有些失望的声音传来？


    “这是搞不懂，怎么就选了病人在急救室的这个片段？”


    “咳咳。”


    熟悉的咳嗽声传来，


    周遭一阵小小的慌乱后，


    很快又重归于寂静。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分明坐在了书房里，


    眼前是厚重的台式电脑，一个名为关东征战计划的文件，正写了一半。


    在他未知的地方，一个电子警报声开始响起，


    “检索到角色数据库存在大量垃圾程序，


    为了保证游戏体验，正在进行删除，


    10%，20%，……”


    谨遵着博士的教诲，在脑海里记忆不断模糊的片刻时间里，


    高桥凉介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把残存的记忆，疯狂记录下来，


    最后，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方式，将文件隐藏在电脑桌面。


    “100%，


    程序清理完成！”


    高桥凉介揉了揉眼睛，


    21岁的他从这具身体里醒来……


    游戏世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