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颐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生，还未鸡鸣就已经起身，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染红居然醒的比自己更早，已经穿戴整齐，等候江令颐的差遣。


    江令颐看着神色自若的染红声音有些干涩道：“你可在休息会儿，我出去走一走。”


    染红走到江令颐身侧道：“奴婢替姑娘梳妆。”


    染红虽然善武但给江令颐盘发髻的本事并不比染青差，且干净利索，不一会儿就梳好了。江令颐眼底有些乌青，昨夜没有睡好，她的精神气也有些萎靡，并没有留意自己的发髻与昨日有何不同。


    江令颐在院子里百般无赖的走来走去，走到正厅时，恰巧看见陆知许带着一帮人等陆陆续续地从外头进来。


    其中有三个彪形大汉被五花大绑着，其两侧的玄甲军更是身披战甲严肃威武。阿虎则是一脸得意的跟在陆知许身后。


    陆知许看到站在正厅外的江令颐本来阴翳冷峻的面孔违和的挂上了一抹笑容：“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江令颐的视线落在那三个被捆绑着的大汉身上，眼神中略带疑惑，陆知许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江令颐的视线，语气温和的让周围的玄甲军都觉得陌生：“时候还早，染红带夫人回去再休息休息。”


    江令颐觉得陆知许似乎想要掩盖什么，出声道：“他们是谁？”


    陆知许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一群老鼠。”


    “老鼠？”江令颐听后更是不解：“哪有这么壮实的老鼠。”


    后面这三个彪形大汉虽说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痕迹的伤痕，但看得出来都不致命，不过江令颐心中最大的疑惑是，在曙周城这样一个灾祸连绵饥不果腹的城池里，居然能养出如此膘肥体壮的男人。可见曙周城里掩盖着的是个巨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大汉对着陆知许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大骂道：“陆知许你这个娼/妓养的贱奴！”


    陆知许的脸色骤变，他目光阴冷，对着身旁的阿虎道：“剁了他的手指，他再多说一句，就剁一个。”


    阿虎见状叫两个玄甲军将此人拖了出去，那个大汉心有不甘依旧在破口大骂，可是很快外头就传来了他凄厉地惨叫声。


    陆知许拉住江令颐有些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入了正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又不容置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但三言两语讲不明白。”


    江令颐拽住陆知许的手，停在原地，开口道：“那就长话短说，不许瞒我。”


    陆知许见江令颐坚持，才缓缓开口：“这些人就是‘鹿血’，是盘踞在曙周城里的匪首，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这里作威作福，搜瓜民脂民膏，直到周知府的出现，周知府家世代从军，也是家族没落后才从了文。他们畏惧周知府的能力，所以在先帝时期一直不敢有太大动作。直到新帝上任，谭知府来了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变了，或许是有了更加强有力的依靠，他们的势力越发强大，不从者哪怕是知府也一样人头落地。”


    江令颐很快捕捉到了这句话中最关键的点，她问道：“所以你在打听他背后的人。能够让他在曙周城这样肆无忌惮的，必然是个大官，甚至可能是皇亲国戚。”


    陆知许点头，他又道：“但我抓到的只是一些小头目，大头目似乎几日前就已经得到了我要来的消息，所以已经跑了。我打算送这几个小头目回都城，也算是可以交差。”


    江令颐却担忧道：“可你之前杀的都是曙周城的百姓，哪怕他们是土匪，可在皇上眼中依旧是普通百姓。若皇上以此刁难你，你要如何解围。”


    陆知许看着自家夫人，眼底多了些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吗？”


    江令颐扭过头去，有些嘴硬道：“我年纪尚轻，若是丧偶，日后还有什么指望。所以万望大人必定珍重。”


    陆知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从江令颐背后环住她，鼻子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闻嗅着独属于她的气味，直到阿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大人！手指剁光了，这个死胖子就是不认！那个洞里埋了那么多女人的尸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令颐本来还有些娇羞，可听到阿虎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让她浑身上下都觉得冰凉刺骨。


    女人的——尸体。


    陆知许见怀中的人身子发抖，一记眼刀直接丢给阿虎，这才制止住了阿虎絮絮叨叨的嘴。


    江令颐转身，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阿虎：“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比我稍微大一些的。我姐姐？”


    阿虎挠了挠头，觉得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只能看向陆知许，陆知许的神色十分的严肃，看着像是要刀了阿虎。


    阿虎这才觉得自己就是嘴欠，为何非要多上这一嘴。


    江令颐见阿虎不开口，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她拉住陆知许的袖子，急切道：“有吗？你见过她吗？”


    陆知许见江令颐有些心绪不稳，便抱住江令颐安慰道：“没有，每一个我都派玄甲军送她们入殓。每个女子的容貌我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你放心若是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


    在陆知许有温度的怀抱里，江令颐稍稍稳定了心绪，可她最近不只是怎么了总是心情不佳，总觉得自己离姐姐的真相越来越近，可又越来越害怕靠近真相。


    阿虎见状也连连道：“对的对的，每一个我们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绝对没有！再说了江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出现这里呢。放心吧，你姐姐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陆知许看向阿虎道：“你让秦良派两千多玄甲军带着这三人先回都城。”


    阿虎连连点头，马上带着外头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陆知许连哄带骗的带着江令颐一同回了内室，或许是有陆知许的陪伴，本来就精力不济的江令颐很快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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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红准备好了点心等候在外头，见到陆知许一人出来，便问道：“主人，夫人睡着了？”


    陆知许点头淡淡道：“你看护着她，等她醒了提醒她用膳。”


    染红瞥了一眼里头睡得沉的江令颐，小声问道：“主人，真的没有大姑娘的消息吗？为了大姑娘的事情，夫人一直难以安枕。”


    陆知许迟疑了许久才面露冷色道：“染红，你素来很懂规矩，自然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问得多了，你的命数就会到头。”


    染红垂眸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陆知许穿过回廊回到正厅，阿虎已经在等。


    阿虎见陆知许终于回来了，开口道：“大人，秦良已经带人了。只是属下担心，秦良带走了大批的玄甲军，剩下的只有几百人，我们回去的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陆知许噙着笑意道：“自然会有。可若不如此，如何让他们下手。陛下既然会让本官来曙周城，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让本官死在此处的打算。区区一些土匪如何能够成事。恐怕他还有更大的局在等着本官。”


    阿虎心中担忧，可又帮不上忙，回想着早上的事情，又道：“属下还有一事，一直隐隐担心。夫人问及了大姑娘的事情，可——那些女人的脸——”


    陆知许依旧是冷眼看向阿虎，他的眼神冷漠而又无情，声音更是像井中死水道：“一个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你觉得她是死是活还重要吗？当年是什么原因让江崇明放弃了自己寻找女儿的计划，你我都心知肚明。江家是文官清流，他的孩子必然是要温良德顺，更要清白名誉。”


    阿虎听不明白，又挠了挠头道：“可是大人，夫人也不温良啊。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狡猾的女人，而且她还敢拿着剑指着您。这样的暴脾气……”


    阿虎絮絮叨叨的嘴还在说，却发现身边的气温好像更低了，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连忙打住改口道：“不不不，夫人大多时候还是很懂事乖顺的，就她上次做的王八汤绝对是都城里面独一份的。”


    “出去。”陆知许已经听不下去了，冷声吩咐道。


    阿虎却没敢移动位置，而是小声说：“属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王公公给属下一条密信。说是皇上同御史台说您在曙周城大开杀戒，甚至还屠杀平民，御史台十分愤怒，联名上书要求将您革职查办。其中——宗室和鲁王也知道了。”


    陆知许依旧是坐在椅子上，翻着这几日刚刚从都城调过来的奏折，淡淡道：“意料之内的事情。”


    阿虎却有些着急道：“可若是您被革职，那些墙头草可就要倒戈了。我们好不容易在都城里培养的势力，怕是会被皇上一一瓦解。”


    陆知许无奈笑着看向阿虎道：“阿虎，你要知道，从大齐开国以来就只有六部尚书听命于陛下，是自我起才有了丞相一职，不是我陆知许需要这个大齐，是这个大齐需要我陆知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