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藏春(二)

作品:《穿书后成了男主白月光

    岔路深处,行人渐少。


    越往里走,两旁越是些不起眼的作坊和小铺,与主街的繁华截然不同。


    沈徽不像是会有闲情逸致逛夜市的人,本来打算回客栈的,走了两步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悄咪咪跟在后面。


    也不敢跟得太近,生怕回头就对视上。


    那就很尴尬了,解释都解释不清。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此刻的举动有些反常。


    更反常是他的轻车熟路。


    沈徽很自然的穿过两条窄巷,就像是在家门口逛街似的,


    江州离豫州有点远,就连阿贵叔和张绣婶都不时常来。


    他怎么会这么了解。


    豫州小巷子特别多,即便她跟得紧好几次差点跟丢,最终他停在家不起眼的笔墨铺子前。


    那铺面狭小,门楣低矮,檐下只悬着盏昏黄的油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要不是特地赶来,还真找不到。


    他并未立即进去,而是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她慌忙躲到墙后面,再探头时,沈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铺子外。


    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铺子里静悄悄的,不像在做生意的样子。


    想离开,又觉得来都来了。


    又过一会儿,她正纠结是继续等还是离开,铺子的门帘再次掀开,出来的不止沈徽一人。


    还有个比何瑾还高的姑娘,脑袋上顶着对雪白兔耳。


    兔女郎。


    玩的挺花,不过他进去才多久。


    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目光从两人不自觉移到铺子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好想进去看看。


    当她把再次放到两人身上,那兔女郎娇羞捂住嘴,随即朝沈徽胸口抚去。


    沈徽身形一侧,轻松避开。


    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从貌美女人眼里流露出的俏皮与娇憨却被她捕捉的一清二楚。


    很快,交谈结束,沈徽微微颔首,并未沿原路返回,而是朝着巷子更深的,与来时路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女子在看到沈徽走远后,扭着腰回到屋内。


    她以为小说里,关于他这段剧情只是演的,没想到是真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


    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高冷光环完全碎一地,想想就忍不住乐出来。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要转身离开,冰冷的气息迎面袭来。


    ……


    视线所及,是熟悉的靛蓝衣料,再往上,是紧绷的下颌。


    她僵硬地,缓慢地抬起头。


    是那张熟悉的脸。


    沈徽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那双平日里总是敛着情绪的眼眸,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


    这跟转角遇到鬼有什么区别。


    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倒不是沈徽吓一跳,而是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个人吓一跳。


    乌漆麻黑,不声不响。


    太阴间了。


    巷子里的阴影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一半明,一半暗。


    “你走路出个声呀,吓死我了。”她头皮都麻了。


    不过想到刚刚看见的一幕,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窸窣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巷子里却放大无数倍。


    沈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被撞破秘密的慌张。


    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她笑容一点一点褪去,不由自主冒出个可怕是想法。


    杀人灭口。


    何余想从他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可惜没有。


    在这过于寂静的巷子里她清楚听到自己心脏在狂跳,她后退一步,撞上那堵断墙。


    完蛋,没路啊。


    在她准备不顾一切从他身侧的空隙冲出去的刹那。


    沈徽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向前微倾,身影笼罩下来,遮住巷口透来的微弱光线,拉近那本就呼吸相闻的距离。


    预想中的窒息并未到来,微凉的手掠过她的颊侧,带来一阵战栗。


    在她震惊的眼里,沈徽细心的将被风吹乱的碎发细致地别到耳后。


    他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垂下的眼睫投下的淡淡阴影,近到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寻常情况下会觉得暧昧,此时此刻只有惊恐,她浑身僵硬得如同木头,连眼珠都不敢转动。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也太过诡异。


    沈徽他是疯了吧。


    他做完这个动作,没有立刻退开,墨色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晚上的深巷不安全,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半天问出这么一句,何余脑子有点发懵。


    鸡皮疙瘩掉一地,明明是宽慰的话,语气也很温柔,她非但没觉得暖心,反而觉得有点惊悚。


    不亚于女鬼突脸。


    她一拍大腿,懊恼道,“还说呢,钱袋子差点又被人摸去,还以为只有江州才会有小偷小摸,没想到豫州也有。”


    “我追那小偷七拐八绕的,人没追到,倒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她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踮脚往沈徽身后的巷子深处张望。


    沈徽神色未变,目光灼灼。


    见他没什么反应,又赶紧补充道,“哎,倒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认识路对不对,快带我回主街吧,这黑灯瞎火的,怪吓人的。”


    沈徽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


    何余被他盯着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话,沈徽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嗯,有条近路,跟我走吧。”


    这是……信啦?


    不会吧,很拙劣的谎话唉。


    也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沈徽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不疾不徐,领着她在巷弄里穿行。


    脚跟着走,目光四处乱飞,她在分析沈徽要是动手,往哪边跑比较好。


    不过很快她就被打脸,沈徽走的确实是近路,没过多久,主街的喧闹和灯火重新映入眼帘。


    回到明亮处,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两人沉默地走回客栈,快到门口时,路过杂货铺时,沈徽进去逛了逛,她刚准备跑回去,对方便已经站着她面前。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栈门口,沈徽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何余耳中。


    “明日午时,菜市口。”


    何余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


    “斩首孟斯远。”沈徽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若有兴趣,可同去。”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意有所指。


    在警告她,若是敢乱提,就会落得和孟斯远一样的下场。


    她不会要挖掉自己眼珠子,拔掉自己的舌头吧。


    她想问清楚,奈何沈徽那双黑眸太有攻击性,一眨不眨看着她的眼和嘴


    何余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捂住嘴巴。


    “沈徽。”她的声音闷闷的。


    “嗯?”


    “人到下面也要工作的,你要是拔了我的舌头,挖了我的眼睛,我到下面只能享福了。”


    沈徽微微挑眉,唇角似笑非笑,“享福?那得看你表现了。”


    她站着原地,忍不住苦笑。


    真猜中了。


    这运气不去赌坊转一圈可惜了。


    “那间笔墨铺子,是孟斯远常去之处。”


    在她准备问他究竟想怎么样时,轻飘飘飞过来这么句话,没等她理清头绪。


    她放下手,沈徽进了客栈,独留她在风中凌乱,晚风吹过,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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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杂乱的思绪拉回来后,才想清楚沈徽话中之意,他去笔墨铺子是因为那里是孟斯远常去的地方。


    沈徽是为了孟斯远的案子。


    想至此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大堂里比之前清静了些,沈徽坐靠窗的桌边,桌上放着壶新沏的茶,他示意何余坐下。


    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下。


    她扬着笑,顺势坐下,斟杯茶移到他面前,“你去笔墨铺子因为孟斯远的案子?”


    “不然呢?”沈徽看着茶,偏过头看着她笑起来,“你以为是什么?”


    以为吃到惊天大瓜呗。


    她假装嗔怪,“嗐,真是的,干嘛不叫我一起。”


    沈徽不语,只是看她。


    何余躲避他的视线,顺手拿起刚刚给沈徽倒的茶灌了一口,吓得她口干舌燥,差点因为缺水晕过去。


    虽然客套占大半,但要是沈徽喊她一起,她觉得自己会同意,不做点什么意思意思,这三十两银子拿着有点不安心,感觉随时随地能被崔元灏要回去。


    沈徽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我说了,让你别走远。”


    何余:……


    出门前好像是说了这话,她以为关心她呢,就跟她出去玩,爸妈说早点回家含义差不多。


    事情发展成这样,一怪她好奇心重,二怪沈徽行动鬼祟。


    明明早就发现她了,也不叫着她一起,完事后搞她心态。


    “你对明日的斩首,如何看?”沈徽的声音响起,问的却是完全出乎何余意料的问题。


    其实她有点不懂,他来豫州是查女刺客,这与孟斯远又有何干。


    他们在这里最多也就待到花朝节后,在不算长的时日里要查两个案子,恐怕时间有点不够。


    她并未阐述自己观点,而是顺着之前听到的舆论说道,“我觉得那孟斯远丧尽天良,死有余辜。”


    沈徽既然又查又问的,这案子估计有冤情在里面。


    “一个秀才,读书人,为何会为了一点钱财,对一位孤苦无依的老婆婆下杀手,动机似乎略显牵强。”


    沈徽的丹凤眼深邃狭长,静静的看着在窗外渐深的夜色,他没有惊愕,很平和,像是早有预料她会这么回答。


    倒是何余没想到他会这么回,这点她确实没细想,经沈徽一提,才觉出些不对劲。


    在大邺,秀才地位高于普通百姓,见官不跪,享有一定特权,虽说未必富裕,但为了抢点零钱就杀人,风险与收益完全不对等。


    沈徽继续淡淡道,声音低沉,“而且柳婆婆死亡至今不到两个月。”


    “案发,缉凶,审案,定罪上报刑部复核批红,即便一切顺畅,也绝非短短数月日能够完成。”


    “豫州府……似乎过于急切了。”


    大邺的司法程序她虽然不熟,但也知道死刑复核极其严格,需要层层上报,尤其是涉及到有功名的秀才,流程会更复杂,绝不可能这么快。


    如果真如沈徽所说,孟斯远的案子确实不符合程序。


    沈迁的案子都三个多月了,还没走完规程,孟斯远才多久确实有点不正常。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伸不了这么长。


    大邺州县,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江州偏又小,自然是下州,豫州可不一样,离京都近,又繁华。


    州不州之间有不同,知府与知府之间自然也不相同。


    京都的官更是不一样。


    何余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百姓的父母官吗?”


    沈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急于砍头,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死人,是最不会开口的。”


    “掩盖什么?”何余追问。


    “或许是办案过程中的疏漏,或许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