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废弃铁轨
作品:《沿着废弃铁轨追逐日落》 那天,在铁路天桥上的赤橙色晚霞里,方铭第一次向孟至发出了邀约。他先是话里有话地说,这季节正适宜登山,恰好临近的L市有山有水。
孟至肯定了他的说法,对L市的秀丽风光夸赞了一番。距离她上一次去L市的北山庙会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留在印象里的是一片模糊而热闹的画面。
方铭继续半吐半露地表示,这几天他无事可做,在考虑出门远足。说着,他抬起眼帘看向孟至,心事呼之欲出,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
孟至假装无知无觉,再次肯定了他的决定,叫他届时记得来图。
最后方铭只好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孟至的嘴角勾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她故作惊讶地说:“喔,早说呀。”
方铭略显拘谨地问:“已经有人约你了?”
孟至对着他的落寞脸庞欣赏了一番,这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当然愿意去了。”
背靠着满天的火烧云,方铭如释重负地垂下头,看着她笑了。
农历二十八这天,摆渡人团队照例不太繁忙,青龙只需独自去跑些手续上的工作。孟至等着方铭来接她。艳阳高照,她坐在公寓楼下,享受着无所事事的时间,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片刻,她忘记诸多烦恼,专心等待着一段旅行的开始。
很快,方铭的轻型货车从视野尽头驶来,稳稳地停在孟至面前。拎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提包,孟至坐进了副驾驶。方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看着她说:“姐姐,你出门只带这点东西啊?”
孟至扣上安全带,对他眯着眼睛一笑:“反正你会带的嘛。”她的笑脸看起来就像夏目肩头上的娘口三三。
方铭轻声细语地说:“恩,然后你就用我的,反正小方是面的。”
“出发!”孟至戴上墨镜,像首长一样下达了指令。方铭发动货车,配合地说:“为领导服务!”
车窗外的世界闪闪发亮。楼房逐渐稀疏,后来道路两旁只有大片的田野,蓝牌货车开上了通往L市的高速。孟至忽然拿出手机,播放Maroon5的《Memories》。令人联想到二十岁的昂扬歌声,一路伴随着旅途,旋律和歌词那么洒脱而自由,就像一个人在海面上奔跑,或是在原野上飞翔。
“为今日相聚于此的人举杯,
也为我们半路失去的人干杯。
酒唤醒了所有回忆,
所有回忆又将你带回到我身边。”
孟至对方铭说:“我一直觉得这首歌很适合在高速上开车时外放。”
公路两边的田野和房子飞速向后退去,方铭随着音乐节奏点头,孟至轻轻摇晃着身体。两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美梦般的色彩,他们仿佛已经开出了时间,游离于宇宙规则之外。
货车停下来时,孟至略带遗憾地关上音乐,就像从梦中醒来。但当她跳下车后,又再度欢欣鼓舞起来。L市的北山正俯视着他们,这片连绵的矮山完全被苍翠的树海淹没,山里坐落着许多寺庙。寺庙的飞檐就像一道道勾向天空的水墨笔划,轻盈的走势妙不可言。
方铭背上了旅行包,带着孟至走上进山的台阶。孟至捉住旅行包的带子,笑嘻嘻地问:“你都带了什么?”
小方真的把背包打开,给她看里面的东西:“雨伞,矿泉水,手电筒,移动电源,外套……”
“嗨,”孟至爽快地说,“下次我送你一件全是衣兜的工装外套,你可以把这些全都装在身上!”生怕他不信,孟至又添油加醋地说:“搬家都可以穿,一件就把你一箱东西都装走!”
方铭微笑着问:“姐姐,你以前就这么推销保险呀?”
“谁说的!”
两人沿着台阶向山里走去。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前来进香的游客并不多。有那么一段路,前后不见来客,仿佛整片山林都属于他们两人。
方铭说:“北山逢年过节会有庙会,很热闹的。”
“是的,我小时候来过一次,跟我发小一起。”孟至望着寺庙的黄色墙壁,回忆起那个冬天的庙会。她给方铭模仿斯基当时怎么许愿:
寺庙小院正中,一只巨大的香炉里插满了粗而长的高香,白烟使得周围的人影朦朦胧胧,那场景很像云宫,又像夏季的烧烤一条街。只见斯基源源不断地从案台上拿起一支又一支的高香,口中念念有词,这根是我爸的,这根是我妈的,这根是小至的,这根是裴老师的,这根是我偶像的……她祝祷了多少人,就拿了多少支香。
最后,她双手拢着一捆柴火般的高香,向佛像鞠躬祈福,祝愿这些人心想事成。
方铭一直在笑,并且再次罕见地露齿而笑。他问:“你们都许了什么愿?”
“斯基希望她父母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可惜后来他们还是分居了。”孟至遗憾地一挥手,“我看,她就不用来还愿了。”
“不用来了。”方铭一本正经地说,“都没有实现,应该退款才对。”
“我呢,我当时求佛祖保佑,让我姥姥姥爷别再成天吵架,我真怕他们砸东西的声音。”孟至无奈地一摊手,“我还许愿让我长大以后变成绝世富婆!”
“……”
“第一个愿望算是整体无效,不用想了。不过第二个愿望还是实现了那么一丝丝的,我没有变成富婆,但是我能养活自己了。”孟至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颇为自豪地打量着,“看,就是这双劳动的手,能让我发家致富!”
“这么厉害啊。”方铭故作惊讶,“那你可以按比例还愿,你觉得佛祖给你实现了多少,就还多少,搞个微积分模型算一算。”
孟至随手打了个响指:“微积分好啊。”她心里先是感到意外,但很快想到也许他除了自学光学以外,还自学了微积分。以前上专业课时,教授曾讲过一个在数学界广为流传的笑话——相传钱学森曾信心满满地说,人就算再笨,还是14岁都学不会微积分吗?
她把脸转向路旁的森林,低声笑了起来。方铭似乎以为孟至是为他提出的微积分还愿模型而笑,一时间他的眼神就像西伯利亚的雪橇犬,充满了为主人服务的快乐。
每见到一座庙,两人就会进去转转。孟至拉住方铭的袖子,悄声说道:“看这些人。”
在浓郁的香雾中,每个香客姿态各异。有人在烧完香之后如释重负,因而信步漫游,双手插兜,伸脖张望。也有较为虔诚的大哥,双手始终合十,松弛地耷拉在胸前,就这样到处逛着,以便随时对佛像参拜。
方铭贴了上来,以便让孟至更顺手地捏他衣袖。他用一种淡漠的口吻说:“求佛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其实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孟至懒洋洋地说:“但人的命运是有许多分线的。每次站在一个岔路口,选择不同的分支就会走向不同的命运,也说不定他们拜佛的时候,就突然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选了呢。就像是抛硬币的一瞬间,你就有了答案。”
方铭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你呢?你会选择留在老家,还是再去南方?”
孟至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在她的心里,老家似乎已经不再是灰蒙蒙的手稿,从它的边边角角开始,画面逐渐被涂抹上颜色。但她仍然不太确定答案,她不喜欢急急忙忙地做出决定,她想要慢慢地思考,等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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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顿悟。
方铭像一颗缺水的植物,忧郁地蔫了。
为了让他振奋精神,孟至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方,我跟你说,国庆节的时候,水上会表演打火花呢。”她指着山间的水面,那碧绿水面平静无澜。
小方轻轻叹息一声,还是打起精神,对她微笑着:“我也会打火花。”
孟至想起他开电钻切割防盗门时制造的蓬勃火花。她歪头仰视着他,缓缓升起一个大拇指:“小方会打火花,还会拆家具,还会看手相。”
“还有呢?”
“还会当男模。”
方铭连续眨眼,把头扭到一边:“净瞎说。”
孟至哼了一声,抬腿往前跑去,方铭立刻追上了她。一路稍显冷清,她怀念地说:“上一次来的时候,到处都是小吃,我和斯基买了一碗糖粥,现调的呢,各种豆子蜜枣咔咔往里加。当时我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做糖粥,有个摄影的人还对着我拍了一张。”
方铭看着头顶的树,貌似不经意地说:“一定是你小时候很可爱,就像你那天盯着蛋糕。”
孟至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要绽开一个笑容,那笑意深深地嵌入脸颊,完全抑制不住,竟让她想要捂住脸。此时夕阳西下,方铭假装转过头来看落日,实际在偷着看她。他也跟着孟至一起笑了。
他拉住孟至的手肘,带她往山外走去:“走,我领你去个地方。”
从北山公园正门起,往西北方向延伸的,是一条绵长的废弃铁轨。
一看见杂草丛生的铁路,孟至就哎了一声,惊喜地跑上前去。方铭在她耳边说:“老线路,彻底不再通车了。”
虽然废弃已久,铁路仍保留至今。铁轨锈迹斑斑,枕木腐烂,两旁的树木将外界隔开,这让铁路上的时间留在了过去。
孟至踩着一根铁轨,双手平伸,像走平衡木一样走着。铁轨通向了夕阳,那轮圆日就像烧到发亮的火红色铁球,几乎已经要变成透明。在这样的时空中,孟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原本是一个蒙着灰尘的玻璃瓶,现在她领悟到要用清水洗净瓶身,放下一些包袱,只是去爱。
方铭突然捉住了孟至的手,专心致志地帮她保持平衡。两人谁都没有松手,一直向前走去,夕阳逐渐下坠,落入了铁轨的尽头。
“可惜没有追上日落。”孟至假装惋惜地摇了摇头,俨然是夸父再世。
方铭走在铁轨之间的枕木上,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块,一边闷声说道:“如果你下次还愿意跟我出来,我们可以再来这里追日落。”听他的意思,好像追上日落这事不难,主要是看孟至是否乐意赏脸。
孟至一甩头发:“为什么不愿意。”这一个甩头的大动作,让她突然失去平衡,往方铭的身上栽过去。
刚来得及拐着调地叫一声,她的下落就中断了。方铭稳稳地接住了她,同时单纯而好奇地问:“姐姐,你平衡能力不太好呀?那你要少甩头发哎。”
孟至手摁着他的胸脯,站直后立刻退开半步,毫不在意地说:“甩头发怎么了,甩头发不帅气吗?”说着,她把垂到脸边的长发甩回到肩膀后,挑衅地抬头看着他。
他说:“姐姐,你在给我测心跳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压在他胸前,急忙收了回来。她没有注意到方铭的心跳是否加速,但她知道方才的手感十分耐人回味。
不等他再说什么,孟至挣脱了他双手的禁锢,迈着豪横的大步,带头走向不远处的热闹街道。她大声告诫方铭:“一会儿晚饭我请,你要是跟我抢,你就废了。”
方铭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说:“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