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队率犹豫，陈洛理解他的顾虑，快速思索着：“不需要你直接动手。只需告诉我，药材具体在哪口箱子，看守情况如何。另外，明日清晨，队伍出发前，能否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吸引周校尉的注意力，哪怕只有片刻？”


    赵队率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陈洛的打算：“调虎离山？你们想趁机偷梁换柱？”


    “是取回本该属于边城的东西。”陈洛纠正道，语气坚定，“此事若成，边城军民永感大德。若不成，所有责任，我陈洛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赵队率分毫。我可立下字据！”


    他知道空口无凭，必须给对方一颗定心丸。


    赵队率再次陷入沉默，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一边是军法如山，另一边是眼前惨状和内心良知。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字据不必了，我信你陈曲长不是出卖朋友之人。药材就在标有永济堂标记的三个樟木箱子里，混在第二批金疮药中，由周校尉的两名心腹亲兵日夜看守。明日辰时初刻，队伍集结准备出发时，我会以检查马匹蹄铁为由，设法将周校尉引开片刻。但时间极短，你们动作必须要快！而且，需要准备好外观相似的替代物，否则立刻就会被发现。”


    “足够了！多谢赵队率高义！”陈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激动地想要拱手，不料牵动伤口，一阵咳嗽。


    “陈曲长保重。”赵队率扶了他一下，眼神复杂，“边城…不能没有你这样的将领。我所能做的，仅此而已。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重新拉上布巾，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狗子赶紧过来扶住陈洛：“曲长，他答应了？”


    “答应了！”陈洛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快，扶我回去！立刻去找李将军和周式，我们有要事商议！”


    回到营帐，陈洛立刻将情况告知了尚未安歇的李震和闻讯赶来的周式。


    李震闻言，又是愤怒又是激动：“好个周扒皮！竟敢私吞救命药！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将军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陈洛劝道，“当务之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材换出来。我们需要立刻准备三口相似的箱子，装上…沙土或者碎石，重量要差不多。还要挑选几个手脚麻利、绝对可靠的弟兄，明日清晨行动。”


    周式立刻道：“箱子好办，营中就有废弃的药材箱，稍作处理即可。人手，我带我的亲兵队去！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嘴巴严，手脚快！”


    李震点头：“好！此事就交由你二人全权负责！务必小心，绝不能走漏风声！若事有不谐！”他眼中寒光一闪，“必要时，可以让那周校尉意外一下！”


    为了救命药材，李震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边城的这个后半夜，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


    陈洛几乎一夜未眠，期盼着计划顺利，又总担心出现纰漏。


    他的伤势让他无法亲自参与行动，这种无力感再次袭来。


    他只能反复推演可能出现的意外，并思考得手之后，如何应对郡守府可能的追查，以及下一步该如何彻底解决药材依旧短缺的危机。


    天，终于蒙蒙亮了。


    辰时将近，押运队的营地区开始有了动静，士兵们开始收拾行装，给马匹套上鞍鞯。


    周校尉打着哈欠走出营房，神情倨傲地巡视着。


    赵队率跟在他身后，看似一切如常。


    赵队随意地指着周校尉坐骑的后蹄，惊呼道：“校尉大人，您的马这蹄铁似乎有些松动，长途跋涉恐有风险，不如趁现在检查加固一下？”


    周校尉闻言，低头看去，果然看到那匹骏马的蹄铁似乎有些歪斜。


    他虽不耐烦，但也怕路上出事，嘟囔道：“真是麻烦！快去叫随军的蹄铁匠来！”


    “属下这就去！”赵队率应道，转身快步离开，在经过那批“特殊物资”存放的帐篷时，对看守的亲兵随意说了一句：“校尉大人叫你们也过去搭把手，看着点东西，这里我先照看一下。”


    那两名亲兵不疑有他，见周校尉确实在那边等着，便应了一声，朝那边走去。


    就在这短暂的交接的空隙，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周式和他的两名亲兵闪出。


    他们穿着普通民夫的衣服，脸上抹着黑灰，迅速撬开那三口标有“永济堂”的樟木箱子，将里面用油纸包好的珍贵药材飞快取出，同时将准备好的、重量相当的沙土袋塞了进去，重新钉好箱子，整个过程不过几十息的时间！


    完成后，几人迅速撤离，消失在营房的拐角处。


    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赵队率带着蹄铁匠慢悠悠地走来，对刚刚返回的那两名亲兵点了点头：“没事了，你们继续守着吧。”


    一切天衣无缝。


    片刻之后，周校尉检查完马蹄，不耐烦地挥手：“出发！尽快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押运队伍缓缓开动，驶出了边城城门。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三口装满救命药的箱子，被秘密送进了张仲景的医帐。


    当张仲景打开箱子，看到那些品相上乘的黄连、黄芩时，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天佑边城！天佑边城啊！有这些药，至少能多救回上百条性命！”


    李震重重拍了拍陈洛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药材到手，七八十斤药材，对于成百上千的中毒将士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能救一时水火，给了张仲景和医官们奋力施救的底气。


    李震亲自督管，将这批药材列为最高机密，由绝对可靠的心腹看守，取用皆需张仲景亲笔签字、李震用印，严防消息走漏。他还加强了城防巡查，派出了斥候远远缀着周校尉的队伍，既是防备事情败露，也是确保赵队率的安全——一旦事发，赵队率首当其冲。


    张仲景抓紧时间，根据药材的实际种类和数量，重新调整方剂，力求将每一分药效都用在刀刃上。


    整个边城，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艰难地恢复着元气。


    陈洛依旧无法剧烈活动，但精神因计划的早上成功而振奋了不少。他让狗子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那支离去的押运队的任何风声。


    “曲长，周校尉的队伍走得很急，出了城就快马加鞭往郡城方向去了，没什么异常。”狗子匆匆进入，回报情况，“城里也安静，就是伤兵营那边，药还是不够，目前只能先紧着重症和军阶高的将士。”


    狗子继续说道，“伤兵营那边，昨晚到今早，又有三名重伤的弟兄没挺过来！”


    陈洛沉默，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现实，资源的有限性决定了必须做出残酷的取舍。


    他能争取到这七八十斤，已是侥幸，但远远不够。


    郡守府那条线，暂时不能再用，周校尉回去后是否会察觉异常、赵队率的安危、郡守府有心之人的反应，都是未知数。


    必须寻找新的破局点。


    陈洛心念一动，“签到”。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基础矿物辨识》”。】


    一本书，矿物辨识?这有啥用？不用到指点地点“打卡签到”，升级后的系统固然好，可是这升级后的奖励，也太过随机了吧？


    他无奈归无奈。心念微动，那本书的知识便如同涓涓细流，融入他的记忆。大多是些基础理论：如何通过岩石色泽、质地、比重、伴生矿物等特征，初步判断矿物种类。哪些矿物可能具有药用或经济价值……纷繁复杂，一时找不到实际应用的切入点。


    等等！药用或经济价值？


    他脑中灵光一闪，：“狗子，你去请张先生有空时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请教！”


    片刻后，张仲景拖着疲惫的身躯到来，眼中血丝未退：“陈小友，何事？”


    “张先生，”陈洛请张仲景坐下，急切地问道，“晚辈想请教，除了黄连、黄芩等草木药材，是否有某些矿物，也能入药，甚至具有清热解毒、疗伤止血之效？”


    张仲景闻言，略显意外，仍是认真答道：“自然是有。矿物入药，古已有之。譬如石膏，可清热泻火。滑石，能利水通淋、清热解毒。更有甚者，如砒霜这等剧毒之物，用量极微时，亦能以毒攻毒，治疗恶疮顽癣。只是矿物药性多猛烈，用法用量需极为谨慎，远不如草木药材温和常用。”


    “那么，先生可知，这北地郡，尤其是我们边城附近的山脉中，可能蕴藏这类矿物？”陈洛追问道，心中带着一丝期盼。


    张仲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夫精研草木，于矿物所知不多。北地郡矿藏……听闻郡城以北有小型铁矿，但具体何处有石膏、滑石等药用矿物，却是不知。边城附近群山连绵，或许有之，但无人勘探，如同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陈洛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未放弃。


    有希望，总比没有强！


    送走张仲景后，他立刻让狗子找来一份尽可能详细的边城周边地形图。


    这是一张颇为粗糙的羊皮地图，上面简略地标注着山脉、河流、主要道路和已知的村落。


    陈洛趴在案前，忍着伤处的隐痛，仔细研究起来。


    结合脑海中新得的矿物知识，他尝试着进行推断：


    “根据《基础矿物辨识》所述，石膏多生于海湾盐湖和内陆湖泊形成的沉积岩中，边城附近并无大型湖泊遗迹，可能性不大。”


    “滑石则常产于富含镁的变质岩区域，比如白云岩、菱镁矿附近……白云岩……地图上标注城西三十里外有一片‘白牙山’，山石裸露处常呈灰白色……会不会……”


    “还有……硫磺！硫磺亦可外用杀虫治癣，甚至可能用于火药！温泉或火山口附近常伴生硫磺……边城地处北疆，虽无活火山，但记得王奎曾提起，城东五十里外的深山里有几处常年不冻的温泉……”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白牙山”和城东那片标记着山峦符号的区域。


    “狗子！”陈洛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去请李将军过来！快！”


    李震很快赶到，见陈洛对着地图凝神思索，都有些疑惑。


    “陈洛，有何发现？”李震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直接问道。


    “将军，”陈洛指着地图上的“白牙山”和城东山区域，“我们不必完全依赖郡守府的药材。边城附近，可能就藏着能救命的药！”


    “哦？”李震和周式都凑了过来。


    陈洛将矿物入药的可行性，以及自己对“白牙山”可能蕴藏滑石、东山温泉可能找到硫磺的推测简要说明了一番。“即便这些矿物不能完全替代黄连黄芩，但若能找到，至少可以缓解部分外伤溃烂、皮肤病症，也能防止疫病。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自己能亲手掌控的资源！”


    李震听得目光闪烁。


    作为边城主将，他太明白拥有自主资源的重要性了。


    一直被郡守府卡着脖子，这种感觉憋屈至极！若真能在辖区内找到有用的矿藏，无疑是釜底抽薪之策！


    “有多大把握？”李震沉声问道。


    “不敢说十足把握，”陈洛坦诚道，“但值得一试！总好过坐以待毙。可派两支精干小队，一西一东，分别前往白牙山和东山温泉区域进行探查。带上懂得采药的弟兄，再找几个熟悉地形、眼神好的猎户，按照矿物辨识的要点去寻找。”


    “好！”李震一拍大腿，“周式，你亲自挑选人手！要绝对可靠，嘴巴严实！一队去白牙山，一队去东山！带上工具，若有所发现，先取样带回，由张先生鉴别！”


    “末将领命！”周式兴奋地应道。这种主动出击、寻找生路的事情，远比被动等待让人振奋。


    两支探查小队很快组建完毕，趁着天色尚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边城。


    陈洛留在城中，心中忐忑与期待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