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平沙城(五)
作品:《烬天阙》 里面这个是文仲景,外面那个又是谁?
本不好用的脑子卡顿一瞬,过往看的小说套路挨个流入,什么“一体双魂”“善面恶面”“夹心”……
拍头止住不靠谱的想法,又看回躺着的文仲景,眉峰拧聚,似是在忍受痛楚。
捆在身上的锁链红光流动,从中间流向悬石,像隐隐抽动着什么。
踌躇片刻,荀南烟下意识飘过去,试探着伸出手,谁料刚刚触碰到旁边的浮光,意识恍然飘出,不受控制地朝身下人的眉心坠下。
荀南烟:!
猛地睁眼,面前的画面又换了场景。
她失控地飘在半空,脚下是无底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幽暗、漆深。
渊底似有什么东西隐动,耳边忽然传来某种声音。
很近、很远,像轻微滋动的漩涡,一圈圈在耳边荡开,无形的吸力化作一只手,轻轻揪住她的心神。
意识再度分离,与先前不同,她感觉自己思考的地方从头中缓缓偏离,同落叶般一抖,轻轻坠下。
——她看见了自己。
少女倒悬在半空,朝下伸出手,好像要触碰着什么。背后是一面看不清晰的墙,隐在浓重不清的阴影中,粗壮的条状盘旋在上面,好像古树的根系。
荀南烟离她越来越远,上方的场景逐渐缩小。
盘旋的根系逐渐扭曲在一起,汇成粗壮的枝干,奇怪地弯曲而下,又在某一点分散张开。
再往下,便是倒长的参天树冠。
残叶枯朽陈烂,花苞含羞待放。
陈叶新花。
生命力在两者中悄然传递,叶片渐渐腐烂,在虚空中散去,花瓣如皮肉般一片片剥下,露出暗红的心蕊。
弯弯曲曲的枝干从身边扭过,上方的场景一览眼底。
她看见了天上密织在一处的枝干,向上扎根,树须蔓延着伸入聚在天上的东西,那些东西聚在一处,干瘪、扭曲,中间镶嵌着空洞的眼窝,像从袋中洒出的芝麻粒。
视野范围仍然在一点点扩大,荀南烟失重地向下坠落,四周无止尽地向外扩展。
直到——
成为天地一粟。
*
荀南烟在黑暗中被一只手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体温通过皮肤传递而来,驱散体内的冰冷,凝固的血液在此刻重新流通起来。
“你这小东西,又乱跑。”
嗤笑伴随着戏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荀南烟动弹不得,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很想反驳自己不小,却又张不开嘴。
“要不是我捞的及时,你非得从那里坠下去不可。”
身体不住地乱动起来,又是一声啧笑,接着被塞进了某个温暖的气息之中。
“行了,去找你的窝吧……搞得像我虐待你似的。”
熟悉的感觉瞬间包裹住全身,荀南烟试图睁眼,却好似有东西沉重压在了眼皮上面。
她只好凭着本能靠近那团气息。
眼皮上的桎梏忽然一松,荀南烟睁眼,一把剑的影子从岩浆淬然而出。
接着场景又闪回到了最初的悬石中,她飘在半空,下面躺着文仲景。
捆在他身上的枷锁不知何时松开,一双眼睛看着上方的荀南烟。
飘在上空的人身形一斜,坠了下去。
文仲景下意识接住她,两人落地。
对方松手,荀南烟脚下传来踩实的感觉,仿佛活了一遭。
但同时也没忘记外面还有个文仲景,脑子中闪过警惕,后退两步,生怕唤醒的是个什么黑化版师尊。
苍白的脸凝望她许久,忽然露出一个略带虚弱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
“我在外面看见了一只貂,”少女拿手比划着,“然后那些尸鬼一扑,貂就变成了你。”
雪貂大变活人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隐去某些不太重要的细节,“然后他带着我过来了。”
“但是他好像有点怕这边,没过来。”
文仲景蹙眉,接着微微抬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黑雾中飞出,接着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黑豆眼呆呆地直视着眼前荀南烟。
荀南烟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它颤抖的胡须,“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文仲景仿佛被难住了,面上露出几分犹豫,“是我。”
一顿,又继续补充:“……的一部分。”
荀南烟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难道她师尊真的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
文仲景捕捉到了这抹神情,“……我并不知它的来处。”
“从天墟中出来时,它就在灵府中了。”
荀南烟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失忆前的癖好,失忆后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文仲景:“……”
他在发现雪貂的存在后就一直尝试着抓回来,偏偏这东西也算半个灵府的主人,热衷于跟他躲貂貂,很难找见一点影子。
而每次灵台中好不容易吸纳进一点灵气,都会被这貂悄然无声地掰走那么一点。
后来好不容易抓住一回,却发现——
“我融合不了它。”
文仲景蹙起的眉毛更紧,“这雪貂中有另一个人的神识。”
细微地隐藏在他这点分离出去的神识中,而且还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荀南烟沉吟片刻,凭她多年阅文经验,这种神识之中存在别人神识的桥段……
她怀疑出声,“你该不会是抛弃过什么人吧?”
这题她会,一般来说,文仲景很可能失忆前存在某个相好,情意正浓时留下了那么一道痕迹,结果转身失忆全忘了。
文仲景额间青筋一跳,忍耐开口,“……没有。”
他的好徒弟毫无羞耻地反驳道,“你都失忆了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
“……”
文仲景艰难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你先离开吧。”
荀南烟想起正事,“但是你的灵台……”
“我这次神识忽然陷入了沉睡,幸好你误打误撞唤醒,”文仲景停顿一下,“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
“只是还需睡上几日。”
荀南烟担忧追问,“真的没事吗?”
“为师自会处理。”他抬手摸摸荀南烟的头,“你这几日照顾好自己。”
他补充道,“别逞能。”
文仲景抬袖,荀南烟背后掀起一股引力,将她缓缓拖出。
就在即将脱离文仲景灵府时,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等等——”
声音出口,额间一热,睁眼便对上与自己额心相抵的脸。
微怔瞬间,随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撤下周围的结界。
原本守在周围的三人侧头,竹月道,“查出来原因了吗?”
荀南烟扶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文仲景躺下,又将文仲景的话复述一遍。
行悟道:“既然文长老这么说了,我们也只能等待他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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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还不知要等多久。”公孙霞开口,“周围的灵气似乎又在暴动了。”
“先等上三日吧。”思虑片刻,荀南烟下了决定,“如果还不醒,我们就带着他先往外走。”
一切商议就绪,公孙霞忽然凑到她身边,眼里难掩兴奋,“文长老抛弃他人是怎么一回事?”
荀南烟:“……”
“嗯。”她面色不改回答,“我猜的。”
“真的假的?”八卦是人的天性,公孙霞自然开口,“但文长老以前是剑修啊。”
剑修,修真界盛开的奇葩,可以说是拉低脱单率的存在。
所以大家道侣大典的时候非常喜欢请凌云剑宗,因为可能未来几十年中都不会有回礼的机会。
简直天选送礼人——俗称冤大头。
“嗯……”荀南烟含糊不清,“谁又说得准呢。”
她找借口将公孙霞搪塞过去,悄悄松了口气。
靠,忘记外面能听见自己声音的事了。
火速在脑子过了一遍灵府中的事情,应该没说别的出格的话。
就是忘了问文仲景尸鬼和……
荀南烟脑子一卡。
站在原地的少女眼神呆滞一瞬,随后又自然地盘腿坐下。
差点忘了,今天还没打坐。
*
冷水浇在大地上,又迅速干涸。
文仲景走在碎石之间,手里拎着雪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下来。
他垂眸,怀里的傻貂还在乱蹬,试图挣脱他的控制。
一只手摸上了雪貂的头,五感相连,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先是它跟荀南烟玩躲貂貂,然后是四肢乱刨试图叼走荀南烟,再然后是刺耳的尖叫,流光四溢的银剑……
文仲景看见自己的脸埋进了荀南烟的掌心,唇擦过后颈的皮肤,咬住布料,最后又像个傻子一样蹲在地上。
低头与雪貂的眼睛对视上,“……”
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白色的一团在地上咕噜滚出小段距离,随后又蹿起,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里。
轻微的声响很快遁入寂静,四周悄然无声。
雪衣伫立许久,静止不动,与死气沉沉浑然一体。
窸窣的动静入耳,文仲景抬目,四周的石头上爬出尸鬼的身影,朝他这边聚集,又在一段距离之外停下,眼窝对着文仲景,似乎在分辨什么。
文仲景身上气息一变,伸出手。
一只尸鬼匍匐着爬出,朝他伸出的手凑过去,毫无攻击性地贴上。
文仲景的唇角微弯,发丝从胸襟处垂下,掌心贴合,像慈爱的长辈抚摸孩子。
随后目光在聚在周围的尸鬼一一扫过,唇角笑意更甚,五指猛地收拢,身上气息徒然一变。
手中的尸鬼被狠狠甩出,爆开在虚空。
溢出的祟气迅速蹿开,聚在周围的尸鬼争先恐后跑开。
身后的人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它们,长剑在手中嗡鸣,流光如星。
动着的一切忽然静止,无形的低语声在心中响起,文仲景抬头,半空是倒悬的参天巨树,须根深入凝成一团的尸鬼中。
花瓣剥下,遁入地里,剧痛从神识深处传来,文仲景踉跄两步跪地。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灵府的主人按理来说能够改变其中的场景,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这里永远是这副模样。
这是一百八十年前,天墟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