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模型，投送到会客厅。”安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老板！”


    “桃花源一号”的内部会客厅。


    这里的风格与其说是会客厅，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未来科技的发布会现场。


    房间中央，随着周通的指令，一幅无比壮观，也无比诡异的全息立体图，轰然展开。


    那正是整个明十三陵区域的复刻。


    但它不是静态的地图。


    而是动态的，流动的。


    代表着“龙脉”的磅礴金色能量流，如同深埋地底的巨龙，缓缓搏动。


    代表着“怨气”的黑红色能量，则像是一块块附着在血管壁上的血栓，不断侵蚀、扩散，让金色的龙脉变得黯淡、污浊。


    而那些暴走的护陵龙卫，在模型上，则是一个个被黑红色彻底感染的能量节点，它们每一次冲击防线，都会导致更多的金色龙气逸散，然后被怨气同化。


    一目了然。


    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症结，都以一种最直观，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呈现在了眼前。


    刚刚被“请”到会客厅的刘振，和他身后那位仙风道骨，手持拂尘的老道长，彻底呆住了。


    韩菱也跟在后面，当她看到这幅画面的瞬间，呼吸也为之一滞。


    这就是……安居工程的“勘探”方式？


    他们还在用罗盘、龟甲，用几代人传承下来的经验去“望气”、“寻龙”，人家直接把整个地脉能量场给你做了个三维可视化模型出来！


    这已经不是技术代差了。


    这是神话和科幻的维度壁垒被一脚踹开了！


    “妖术！简直是妖言惑众的幻术！”


    刘振身后的老道长，脸色涨红，猛地一甩拂尘，厉声喝道。


    他叫清玄子，是龙虎山当代天师的师弟，也是特事总局最高级别的玄学顾问。


    “皇陵乃前朝龙脉汇聚之地，护陵龙卫更是以大明一朝国运凝聚，守护数百年，安然无恙！”


    清玄子指着那团不断蠕动的黑红色能量，痛心疾首。


    “如今异变，定是陵寝之主，那位永乐大帝英魂不安，国运衰退，导致龙脉反噬！此乃天数，非人力可改！尔等竟用此等幻术歪曲事实，亵渎英灵，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道家正统的威严。


    刘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挺直了腰板，对着韩菱冷哼道：“韩组长，你听到了吗？这才是正解！什么病毒，什么污染，一派胡言！”


    安宅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对着那幅巨大的全息模型，淡淡开口。


    “问题不在龙脉，也不在陵寝之主。”


    “是这里的‘排水系统’，从一开始就建错了。”


    排水系统？


    清玄子和刘振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无法把这个词，和眼前这种毁天灭地的玄学灾难联系在一起。


    “一派胡言！”清玄子气得胡子都在抖，“你懂什么叫风水堪舆吗？此地乃是天寿山，是‘山几拱揖，水几环流’的绝佳风水宝地！历代风水宗师勘定，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置喙！”


    “周通。”安宅依旧没有理会他。


    “调出A-3号预设方案，心脏搭桥手术的模拟动画。”


    “是！”


    周通手指在控制台上一划。


    全息模型的旁边，瞬间出现了另一个三维动画。


    那是一个跳动的心脏。


    上面几根主要的冠状动脉，因为血栓而严重堵塞，导致心肌缺血，变成了暗红色。


    紧接着，动画开始模拟手术。


    一根新的血管被嫁接上去，绕过了堵塞的区域，为缺血的心肌重新输送血液。


    心脏，恢复了活力。


    安宅伸出手，指了指皇陵模型里那团淤积的黑红色“怨气”。


    “这里，就是堵塞点。”


    他又指了指心脏模型里那块致命的血栓。


    “它和这个，是一个原理。”


    “地气如血脉，宜疏不宜堵。你们所谓的风水宝地，地气汇聚，却没有设计一个有效的‘泄洪口’，也就是疏导阴煞之气的通道。日积月累，阴煞淤积，就成了怨气之源，污染了作为‘免疫细胞’的护陵龙卫。”


    安宅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上一堂最基础的工程学概论课。


    清玄子的脸色，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惊愕。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仪器和数据。


    但他看得懂心脏搭桥！


    这个比喻，就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中一扇全新的大门。


    “再调出B-7号方案，城市地下综合管廊设计图。”


    周通再次操作。


    心脏模型的旁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模型。


    那是一个现代城市的地下结构。


    巨大的管道内，电缆、通讯光纤、燃气管道、供水管道……各种管线被分门别类，整齐地排列着，构成了一座城市的“地下生命线”。


    “无论是地气，还是电力，还是水流，本质都是能量的流动。”


    安宅平静地解说着。


    “既然是流动，就必须遵循最基本的流体力学和工程学原理。要有主干道，有分支，有泵房，也要有排污口。”


    “你们的玄学，把前几项都做到了极致，却唯独忘了最基础，也最致命的一项。”


    “排污。”


    会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振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玄学顾问，他奉为圭臬的传统理论，在对方面前，就像是一个原始部落的巫医，在听一位现代医学教授讲解基因编辑技术。


    完全是……代差。


    不，是维度差。


    清玄子死死地盯着那三幅并排的全息模型。


    皇陵地脉……


    心脏血管……


    城市管廊……


    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在能量流动的层面上，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他一生所学的符箓、阵法、龙脉堪舆之术，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更底层，更普适的逻辑，重新组合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道至简，万法归一，竟然是真的。


    玄学的尽头，是科学？不，是工程学？！


    他脸上的愤怒、不甘、固执，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释然与通透。


    “唉……”


    良久。


    清玄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安宅，收起拂尘，郑重地，深深地，拱手作揖。


    “受教了。”


    “安先生一席话，胜过老道百年功。”


    “是老道，坐井观天了。”


    这一拜，让旁边的刘振，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这等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他所代表的“正统”，完败给了这个他看不起的“包工头”！


    “所以，结论很明确。”


    安宅无视了他们的反应，继续道。


    “必须派人，进入主墓室，也就是皇陵地脉的‘心脏’位置。”


    “从内部，重新改造它的风水结构，为它加上一个‘排污口’。”


    “简单来说，”安宅顿了顿，“就是给这座皇陵，做一次心脏搭桥手术。”


    就在韩菱准备询问具体方案的时候。


    主控台前的周通，忽然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


    “等等！”


    他猛地将皇陵模型的某个结构，放大了数百倍。


    那是“泄洪口”本应该在的位置。


    但在模型中，那里却被一个极其隐蔽、结构异常复杂的镇压法阵给堵死了！


    “老板……这不对劲！”


    周通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惊天秘密的颤抖。


    他调出了另一份数据流，那是他从地脉能量的记忆残响中，提取出的，最原始的皇陵设计蓝图！


    两相对比。


    真相，令人不寒而栗。


    “皇陵的原始设计图……在建造过程中，被人篡改过！”


    “这不是意外，也不是疏忽！”


    周通猛地抬起头，看向安宅。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布下的，一个延续了六百年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