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轻响。


    像是一根蚕丝被微风拨动。


    箭，离弦。


    没有惊天动地的音爆，没有撕裂苍穹的流光。


    那支汇聚了“普照天光阵”与“镇狱”地脉之力的金色箭矢，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空气凝固了，奔流的黄河水凝固了，就连天上大阵倾泻而下的光芒，也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金色水晶，静止不动。


    唯一在动的，只有那支箭。


    它所过之处，并非穿透，而是排开。


    水流被排开，空气被排开，法则被排开。


    一条绝对的、纯粹的、不允许任何物质与能量存在的真空通道，在它前方被硬生生开拓出来。


    面对这无法理解的一击，饕餮源自本能的恐惧爆发到了极点！


    “吼——！！！”


    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凄厉的一声咆哮，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翻涌的黑气疯狂向身前坍缩、凝聚！


    怨念、诅咒、污秽、绝望……


    无数负面能量被他压缩到了极致，化作了一面厚达十米，漆黑如墨，上面浮现出亿万张痛苦哀嚎面孔的巨盾！


    这是他所有力量的集合，是他诞生于污秽的法则具现，足以抵挡世间一切物理与能量层面的攻击！


    然而，那支箭，来了。


    它甚至没有与那面巨盾发生任何接触。


    就那样，直接穿了过去。


    仿佛巨盾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金色的箭矢，无视了所有防御，无视了那堪比神魔的强悍肉体，以一种超越因果的姿态，精准地、轻柔地，印在了饕餮那被层层黑气保护的核心之处。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饕餮脸上的狰狞与疯狂，凝固了。


    他那足以撼动山岳的巨大身躯，也僵在了半空。


    他缓缓地、机械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前后通透。


    没有鲜血，没有碎肉。


    只有一缕缕纯金色的火焰，正从伤口的边缘，向着他的全身蔓延开来。


    那火焰无比霸道，无比纯粹，它燃烧的不是血肉，不是能量，而是构成饕餮存在的根基——怨念。


    一片片黑色的躯体，在金色火焰的灼烧下，如同被阳光照耀的积雪，无声地消融、净化，化作最本源的、无属性的灵能粒子，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


    饕餮的喉咙里，发出了最后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的意识在飞速消散，他看到了下方甲板上那个收起长弓的人类，正转身走向另一个刚刚苏醒的、弱小的人类。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


    仿佛自己这诞生于黄河水脉怨念尽头的邪神，真的就只是一笔需要结清的账单。


    金色的火焰，终于蔓延到了他的头颅。


    饕餮巨大的身躯，在“普照天光阵”的光芒下，轰然解体，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和一缕缕逸散的黑色残渣。


    ……


    指挥中心甲板上。


    安宅收起了那把通体由功德金光琉璃构成的长弓，长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手腕的个人终端之中。


    他转身，缓步走到了钱小小的身边。


    钱小小刚刚悠悠转醒，脑子还有些发懵。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之前被轰中的剧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前所未有的好。


    她下意识地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四周。


    然后，她就看到了漫天消散的金色光点，以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巨大怪物，正在化作飞灰。


    “老……老板……我们……赢了？”钱小小揉着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安宅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午饭是盒饭”。


    他看着钱小小，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开始陈述事实。


    “小小，记一下。”


    “啊？哦……哦！”钱小小一个激灵，也顾不上震撼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自己那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的平板电脑。


    万幸，还能开机。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记账软件。


    “‘镇狱诛邪弓’，动用一次，基础耗能三十万功德点。”


    “引动‘镇狱’地基法则共鸣，额外追加一百万。”


    “算在那家伙的赔偿款里。”


    安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钱小小的耳朵里。


    钱小小呆呆地看着那在金光中彻底解体的巨大怪物，又看了看自己平板电脑上瞬间多出来的一百三十万成本支出，嘴巴张了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一箭，一百三十万？！


    老板，您射出去的不是箭，是特事总局的一套总部大平层啊！


    她最终还是含着眼泪，用还能用的半边屏幕，在账本上艰难地敲下了一行字：


    【S级BOSS击杀成本（武器A）：-1,300,000】


    然而，异变再生！


    就在饕餮的身躯彻底消散的地方，那漫天的光点和黑气之中，一点极致的黑暗，突兀地显现出来！


    周围所有的光线，无论是天光阵的净化之光，还是自然光，都被那一点黑暗疯狂地吞噬、吸收！


    最终，那点黑暗稳定了下来，化作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诡异晶石，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一股纯粹、古老、充满了扭曲法则的恐怖气息，从那颗晶石中散发出来。


    “老板！快看！那是‘怨念法则结晶’！”


    指挥中心里，周通的吼声通过广播传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是饕餮一身力量与法则的精华！这……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有了它，我们甚至可以逆向解析出‘吞噬’和‘精神污染’的法则！这要是上报给总局，SSS级权限都能再往上提一提！”


    “无价之宝？”


    安宅闻言，只是平静地抬眼看了一下那颗黑色的晶石。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块刚从矿场里挖出来的、尚未加工的原材料。


    几秒后，他通过通讯器，对周通下达了命令。


    “去，把它回收了。”


    “分析一下它的构成，看看能不能当‘镇狱’第十八层的供能材料。”


    “我们不能白花钱。”


    周通的狂喜，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供……供能材料？


    老板，那是法则结晶！是邪神核心！您打算把它……当电池用？！


    就在整个指挥中心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时。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突然从钱小小那破碎的平板电脑中响起。


    一条金色的系统提示框，自动弹了出来。


    【检测到高价值可回收战利品‘怨念法则结晶’x1，系统自动估值中……估值完毕。】


    【预估价值：3,000,000功德点。】


    【本次‘黄河安居工程-饕餮之灾’事件成本核算完毕，总支出：-7,265,000点。总收益：+8,675,000点（包含前期净化收益、BOSS击杀奖励及战利品价值）。】


    【本次战斗，扭亏为盈。】


    【当前项目利润：1,410,000功德点。】


    钱小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


    她颤抖着，一个一个地数着。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一百四十一万！


    刚才还负债几百万，现在……不仅把窟窿全填上了，还赚了一百多万？！


    钱小小那双因为心疼钱而噙满泪水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光芒，比天上的“普照天光阵”，还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