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有什么好怕的？”


    “拖欠工程款的甲方，才是真他妈的吓人。”


    安宅叼着半截劣质香烟，烟灰岌岌可危。


    他含混不清地对着手机屏幕吐槽了一句，这个念头总能让他想起收养他的鲁师傅，以及那场改变他一生的“工程事故”。


    三年前，他还只是老鲁头手下最得意的徒弟。


    师傅是个老派的包工头，一辈子信奉“万物有灵，匠心通神”，坚信能为人遮风挡雨的房子，本身就是最大的功德。


    安宅从小就是个孤儿，自从被师傅收养后就在工地的钢筋水泥和电钻轰鸣中长大，师傅教他弹墨线、抡锤子，更教他要对“家”有敬畏之心。


    直到他们接了最后一单活——一个旧宅改造。


    那其实是个凶宅，而黑心业主为了尽快翻新脱手，并未告知师傅这一信息。


    不明真相的工程队在进入宅子的瞬间突发异变，为了护住他和手下的工友，鲁师傅自己倒在了那栋宅子里。


    然而师傅走后，那家“凶宅”的业主不仅拒绝支付尾款，甚至反咬一口，以师傅死在工地上影响了他家房价为由，将整个工程队告上了法庭。


    官司缠身，人心惶惶，曾经亲如兄弟的工程队转眼便人走茶凉。


    就在安宅背负着巨债与背叛，万念俱灰准备一死了之时，却意外觉醒了一个名为“秽土净化系统”的东西。


    从那以后，世界在他眼中就分成了两层。


    一层是钢筋水泥的现实都市，另一层，则是怨气、煞气和各种执念构成的能量场。所谓的“鬼”，不过是能量场中出了故障、需要维修的“线路”或“BUG”罢了。


    而从深渊爬回来的安宅，眼中再无昔日的纯粹，取而代之的是对金钱的渴望和对人性的警惕。


    他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赚大钱，重建“安家工程队”，并将其打造为世界第一！


    从此，安宅重操旧业，专门承接没人敢碰的凶宅装修工程。


    但他也立下了铁规：报酬丰厚，并且必须现结。他要用赚来的钱，为未来的兄弟们撑起最坚实的保护伞，用实力和财富，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筑起一座永不倒塌的堡垒。


    此刻，他的手机被一个八爪鱼支架固定在胸前，镜头正对着一间阴森昏暗的客厅。


    直播间的标题血红加粗，格外醒目——


    《猛鬼凶宅大改造，水电工已就位，死了算工伤》。


    开播不到十分钟，凭借这个不要命的噱头，人气已经窜到了八万。


    【卧槽！主播真进去了！上个租客疯了，尸体现在还在医院太平间躺着呢！】


    【这阴气都快凝成水了，主播你是不是穿了纸尿裤？】


    【前面的别尬黑，主播穿的是工装裤，耐磨，兜里还能揣两卷生料带和师傅传下来的小号手锤！】


    安宅没理会弹幕的调侃，他慢慢扫过整个房间。墙壁上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散发着铁锈和腐烂混合的甜腥味。


    空气又冷又潮，盛夏时节，却像踏进了停尸房的冷库。


    在这个世界，灵异事件是真实存在的“特殊灾害”。


    官方对此讳莫如深，民间则催生了各类驱魔大师。他们依靠传承的符箓法器，流程繁琐，收费高昂，还时常翻车。


    房主悬赏二十万，只求这套黄金地段的江景房能正常住人。


    安宅接了。这笔钱，能给队里添两套最好的防护设备。


    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凶宅。这，就是一套年久失修、施工质量不过关的老破大。


    顶多，顺便需要清理一点“建筑垃圾”罢了。


    “问题不大。”


    安宅掐灭了烟头，随手弹进一个满是灰尘的空花瓶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


    一层淡蓝色的光幕浮现在他视野中，整个房间的轮廓被精准的线条勾勒出来，如同一个半透明的CAD施工图。


    【秽土净化系统，启动。】


    【煞气勘探模式，开启。】


    只有他能看到的AR界面上，浓郁如血的红色热力图覆盖了整个空间。尤其是在卫生间的方向，那红色几乎变成了刺目的深黑。一个代表着怨念核心的骷髅头标记，正在那里疯狂闪烁。


    【目标锁定：C级怨灵-水鬼】


    【结构分析：执念核心为管道漏水导致溺亡，怨气与本建筑水路系统深度绑定。】


    【结构弱点：头部（怨念凝结体），供水总阀（能量源头）。】


    “原来是漏水，我说怎么这么潮。当初的施工队防水都没做好。”安宅了然地点点头。


    话音刚落，卫生间里传来“滴答……哗啦啦”的水声，一道暗红色的水流从门缝里渗出，像毒蛇般蜿蜒而来。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血！是血啊啊啊！】


    【高能预警！主播快跑！别为了二十万把命搭进去啊！】


    安宅却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哟，找到漏水点了？省我事了。”


    他拎起脚边那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工具箱——那是师傅留下的遗物——径直朝着卫生间走去。


    工装靴踩在血水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观众们脆弱的心脏上。


    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更浓郁的腥臭和寒气扑面而来。直播信号剧烈闪烁，画面卡顿，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和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诡异嬉笑。


    【妈的！黑屏了！主播你还好吗？】


    【完了完了，主播要凉，先关注了，等明天看社会新闻头条。】


    几秒后，信号恢复。


    画面中，安宅正蹲在地上，一手拿着活络扳手，一手熟练地缠着生料带，嘴里还嘀咕着：“这老式铜阀门就是不禁用，整个锈死了，得全换掉。”


    他身后的墙壁上，一张由潮湿水渍和霉斑构成的苍白人脸，正无声地咧嘴笑着，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主播！你后面！你后面啊！】


    【我草我草我草！别修了！跑啊！】


    安宅的无视，是比任何符咒都更恶毒的羞辱。


    墙上的人脸彻底扭曲，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一个浑身湿透、皮肤泡得发白、眼眶流着血泪的狰狞水鬼幻影，猛地从墙壁里挣脱出来，张开黑紫色的利爪，扑向安宅的后背！


    直播间里，胆小的已经尖叫着丢掉了手机。


    然而，安宅连头都没回。


    他只是嫌那尖啸声吵到了自己干活，眉头一皱，反手抡起手中的活络扳手，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和系统界面上的弱点标记，极为精准地——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整个卫生间。


    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水鬼，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的整个灵体都被敲得一阵剧烈晃动，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懵逼。


    安宅这才不耐烦地转过头，对着愣在原地的水鬼，像一个被熊孩子打扰了工作的包工头，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来：


    “吵什么吵！正忙着呢！”他用扳手又“铛铛”两声，敲了敲水鬼的脑门。“大半夜不睡觉，在别人家开泳池派对？不知道阶梯水价很贵吗？！”


    水鬼：“？？？”


    直播间观众：“？？？”


    【物理超度，最为致命……】


    【鬼：我当时害怕极了。】


    安宅的训斥还在继续：“你看你，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墙面都泡坏了，这防水重做、墙面铲掉重批，都得从业主给的二十万里扣！你当我是做慈善的？！”


    说着，他伸出沾满铁锈和腻子粉的手，一把抓住水鬼冰冷的头发，将它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则在工具箱里翻找。


    “既然这么喜欢玩水，也别浪费了。”安宅盯着水鬼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嘴角咧开一个让鬼都发毛的笑容，“来，我给你做个升级改造。”


    【检测到C级怨灵，符合格式化条件。】


    【是否消耗500功德点，执行【格式化】程序？】


    “执行。”


    一道柔和但不可抗拒的白光从安宅掌心爆发，瞬间将水鬼笼罩！


    水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狰狞恐怖的灵体就在白光中迅速消融、重组。


    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原地出现了一个身高不足半米，穿着蓝色小水手服，戴着清洁工帽子，手里拿着一把迷你拖把的Q版“田螺姑娘”。


    它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开始勤勤恳恳地拖起了地上的血水。


    【叮！净化C级怨灵成功，获得500功德点。】


    【系统提示：该灵仆已被格式化为“自动拖地姬”，可设定清洁路线，节能环保，无需充电。】


    安宅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直播间镜头，露出了一个朴实而又专业的微笑。


    “好了，家人们。漏水问题解决了，顺便还送了业主一个全自动智能拖地机器人。安居工程队，服务就是这么到位。”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房主，带着两位身穿道袍、仙风道骨的“大师”，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