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试探

作品:《朔安故

    空殿久无人居,漫着一股淡淡的腐味,里头没烧暖炉,一踏进,便有寒意从脚底爬上,飞屑随着冷气扑面而来。


    里头有人讲话。


    青禾听出,是蔺绥的声音,身影起伏在屏风后。


    “是谁派你杀的本王?”


    “不说?那怎么办呢。”


    懒倦的声线传来,青年似有些苦恼。


    他蹲着,指尖在太阳穴上轻点,笑着掀起眼皮:“本王好像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就在青禾眨巴着眼,故作害怕,正要亦步亦趋地走近时,却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把屏风撞倒,将一切的血腥暴露在眼前。


    几乎一瞬间,青禾吓得尖叫出声。


    蒲秋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响,脸色煞白,暗道不好,作势便要闯进,却被面无表情的云羁拦住。


    溅落的鲜血将这寒冷空殿染得炽烈,蜿蜒血迹顺着倒落的屏风缓缓流淌,直至流到女子一尘不染的白裙脚下。


    令人作呕的腥气在屋中蔓延,与冷风一同灌进人的肺腑,锦衣玉面的青年站立着,他双手覆血,眸色清寒,却带着几近妖冶的笑,平静地看着那屏风脚下的尸体。


    是个小太监打扮的男子。


    彼时脖间横着一道狰狞血痕,皮肉翻出,若是那把匕首再深一寸,他的头颅便会从身体上脱落。


    青禾仿佛吓着了,揪着帕子,面色唰地惨白。


    蔺绥刚一侧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一袭淡花白裙,纤瘦柔弱,却纯洁如雪的女子正畏畏缩缩地站在墙角后,眼睛微抬,到处透露着恐惧和不安。


    他忽地笑了,翘首以待地看向她。


    “怕不怕?”


    青禾一愣,察觉蔺绥是在和她说话,僵硬着身,眼睛含泪,几乎欲泣点头。那模样,俏生生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听见她难以回神的低语道:“怕。”


    空气中沉寂一瞬,蔺绥咬了咬牙,从喉咙中极低地扯出一声浅笑,似在嘲讽。


    装的可真像。


    “那想不想不怕?”半晌,他走近。


    青禾懵懂抬眸,眼角还挂着泪。


    他俯下身,低眉看着她。


    骨感修长的手掌被血色沾染,猩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一点一点,溅落在青禾的裙角边。


    见他靠近,青禾下意识躲避,眉头紧皱,目光惊惧地看向他的手。


    嫌脏?


    蔺绥唇边笑意越来越大。


    他注视着她,深眸中带着探究与玩味,手缓缓抬起,有些粗粝的掌心抚上她面容,将那温热鲜血沾到她的脸上。


    刹那间,纤弱白荷蒙尘,被这世间最浓烈的鲜红撕裂。


    感受到眼前人的颤抖,青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话中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疯意:“白三姑娘,现在,你和我一样肮脏了。”


    只有成为一样肮脏的人,才会无所畏惧。


    ……


    直到出了宫门,被人扶上马车,青禾依旧是愣愣的,蒲秋看着心疼不已,却碍于她的叮嘱,不敢将遇见永昭王一事告诉苏寻菀她们。


    回到惟荷院,蒲秋看着自家姑娘被吓得魂不守舍,心头一阵揪紧。


    “姑娘,要不然我们还是告诉老爷夫人吧?”


    蒲秋都快哭了。


    天知道当她看见青禾满脸是血地从空殿中走出来时,她有多担心,莫说青禾,她自己都险些一头栽倒。


    看见主仆二人这番模样,蔺绥倒没多说,吩咐起云羁:“给白姑娘打盆水,叫她将脸洗净再回去,莫要让皇叔母以为我欺负了她。”


    蒲秋在旁敢怒不敢言,只好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青禾,快步跟着云羁走了。


    “蒲秋,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等会晚膳不必叫我了。”


    青禾虚弱地伏在桌前,一手撑额,眉间难掩郁色。


    “好。”


    蒲秋有些迟疑,但还是退了出去,将门轻手轻脚地合上。


    屋内,听见房门关闭的声响,原本垂掩在手掌后的眸子缓缓睁开,姚青禾坐起身,目光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蔺绥掌心有道浅疤。


    长约莫三寸,形似刀刃,刀口极薄。


    那是她的柳叶刀。


    那天在大理寺中与她交手的人,是永昭王蔺绥。


    女子垂落在侧的手突然攥紧,眸光寒厉。


    邓立群,多半在蔺绥的手里。


    那夜从大理寺拿来的案卷,都是来自民间各地的诉案,其中有一份,是关于廖信云的。


    除此之外,之中还提到了一个人,便是百花坊的坊主百陆生。


    正是因为那份诉案,青禾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日百花坊突起火灾,为的不仅仅是怀素。康阳王还想杀一人灭口,此人就是百陆生。可偏偏,他还与邓立群手中的诉案有关。


    百陆生,廖信云,曹禄海,邓立群,康阳王……


    这条线终于浮出水面。


    青禾推测,这些案卷,都是邓立群曾经利用职权压下的案子,而这些案子,都是曹禄海与康阳王联手合谋的结果。


    现如今,线索已经指向了康阳王,他如此迫切想要毁掉一切痕迹,就代表着这些罪证中有能让他再无翻身可能,甚至一击毙命的证据。


    而这证据,绝非只关系贪昧银两的腐案这么简单。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下,青禾取下藏在房梁上的木盒,将木盒打开,最顶上的一张残页落入她眼中。


    邓立群只是曹禄海与康阳王的中间人,说白了不过是两人共用的一枚棋子,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为今之计还是得找到曹禄海的下落,方能引出康阳王这条毒蛇出洞。


    只可惜,廖信云死后,曹禄海去向成迷,邓立群也被蔺绥控制在手中,就连这诉案……


    青禾皱眉。


    在木盒中,最面上的那张案纸只有一半,虽被人尽力抹平,却还是皱巴巴的难掩痕迹。


    这是那夜大理寺中争斗中被撕破,她匆忙抢走的一半,剩下一半,她之前不清楚另一人是谁,现在看来,当在永昭王手中。


    “何,他,仁?”


    青禾盯着那半张残纸,这纸破得巧,偏偏就在一字中断开,只余左边一半偏旁。


    她心中有种预感,这断开的字或许就是这张诉状的关键所在,但在这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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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猜不出花来,得想办法拿回蔺绥手中那半张才是。


    青禾眸光陡寒,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为今之计最要紧的是,得想办法把邓立群救出来,从他口中说不定能套到曹禄海的藏身之地。


    毕竟,照目前情形来看,曹禄海已与康阳王分裂,康阳王既要杀他,他便绝不可能将行踪透露于其,这样一看,在朔安城中曹禄海唯一能信任的,或许也只有邓立群了。


    ……


    是夜,今日蔺君付传召,蔺绥回到永昭王府时又已过亥时。


    蔺绥追查曹禄海一事不知怎的,竟又传到了蔺君付的耳朵里。


    此事蔺君付早已决定,不再追查,就连蔺洺则也极力劝阻蔺绥,让他莫要自作主张,触怒圣颜。


    果不其然,今日帝大怒,斥责之下,蔺绥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见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蔺君付只好先将人放了回来。


    “殿下,要不然我们就先停一停吧,姑且待这阵子风头过去,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云羁有些担心,目光穿过黑夜,看向眼前的青年。


    今日蔺君付是真的动了怒的,云羁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陛下,他虽严肃,却对蔺绥素来宽和,但今日若非沈佳玉拦着,说不定蔺绥还要受到仗责。


    不仅如此,蔺君付为了以示惩戒,还利用借口,让蔺绥亲自调走了一半的翎影军前往京郊,分明是要逼蔺绥无人可用。


    今夜又落了雪,永昭王府门前白皑皑地一片,残雪随着冷风翻卷,覆过朱红碧瓦,落了高门长阶。


    前头披着黑织锦裘的青年身姿高挺,站立在风雪中,府前灯笼摇曳的烛火倾下,笼住那略显孤寂的背影。


    难得的,向来挺拔的背影有一瞬的弯下,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能停。”


    藏在锦裘之下的拳头松开又攥紧,蔺绥无声抬眸,幽沉的黑眸中厉色一片,却又黯然地看向那恢宏漆匾。


    永昭,是当年蔺君付为他亲赐的封号。


    这么多年来,它却像一道枷锁,将蔺绥困在这方寸之地。又像匕首,无处不在、无时无刻地扎向他,让他痛得清醒,好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羁,为了这件事,我等了太多太多年,现在,是我走向它的关键时候,若此时放弃,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蔺绥仰头望天,看着那漫天飘雪,任由冷意拂过他脸,自嘲般笑着闭上眼。


    蔺君付在逼他。眼见就要摸到要紧处,他若在此刻放手不查,便是向蔺君付妥协。


    他不能退。


    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无上荆棘,他也必须走下去。


    因为他本就没有退路。


    “皇室凉薄……”


    他扯唇一笑,这话的确不错,但也不对。


    皇室亦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任谁都有偏颇的时候。


    只是不被倾倒的一方,永远看不到那方炽热,也永远不会知道,当人偏心起来时,又是怎样一番无所不用其极。


    想着,蔺绥寒眸一沉,正要抬步走进府中,却见有名随侍匆忙从中跑出。


    “殿下,不好了,地牢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