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凤鸣山(6)
作品:《升龙》 修士一旦重伤,无非四条退路。
一是启用秘术遁逃万里,二是藏身法宝静待风波止息,三是燃烧精血拼死一战,四是得贵人相助,最终化险为夷。
然,她连人都不是了,修士通用的法子更是沾不上边。
身无灵力,秘宝搁她眼前也不能用;凡胎不塑,灵药塞她嘴里也不能咽。
殊死一搏不消说,就她这身板,被野雉踩上一脚都要丢半条命。还得遇贵人,蛇碰上人的结果真不是被打死或着捡回去炖鸡吃吗?
得,这世道留给蛇的退路不多,要么等死,要么找活。
她得活。
好不容易续接了断骨,复位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又一黑。她合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最好醒来时天光大亮,如此也算休整了一晚,可她不敢赌。
当一条蛇无力自保时,荒山野岭之夜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恐怖。
蟾蜍的舌头,夜枭的爪子,硕鼠的啃噬,狐狸的牙齿……她曾无惧的一切如今都能要她的命,只因小蛇是它们之间共通的吃食。
她不敢赌石堆的缝隙能庇护她一夜,不敢赌饥肠辘辘的野兽嗅不到她的血味,不敢赌失手的鸮不会去而复返,更不敢赌自己晕倒之后还能再睁开眼。
一步错步步错,在弱肉强食的地界,生死攸关的事往往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她必须离开,无论如何!
灰鼠就死在她不远处,血水尚未凝固,尸骨余温仍在。黑夜无声,会放大一切响动,气味也传得极快,估计要不了多久,鼠尸就会引来别的野兽,比如鼻子灵敏的野狗。
她与灰鼠一同坠落,动静巨大,想必已经被注意到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尾巴受了伤,拖不动它更吃不下它,倒不如留它做个替死鬼,好帮她挡住后来者的脚步。
吃了灰鼠可不能再吃她了啊。
她苦中作乐地想。
最后,她看了一眼蛇身的创口,咬咬牙心一横直接当它们不存在,果断游出了石缝。
还是疼!
每一块肌肉的耸动都牵扯到伤口的痛感,每一节蛇骨的助推都在折磨她的神智,可她硬是忍了下来,凭微薄的记忆朝雷击木的方向摸去。
那只鸮虽然抓了她,但飞得不高,应该也不会飞得太远。
爬是比飞慢,小蛇夜行还存在被捉的风险。可动了总比不动强,她的伤势拖不得,若是回不到雷击木的巢穴,得不到简单的处理,兴许过几日就会腐烂流脓,让她痛死病死。
再者,灰鼠已死,它的巢穴空置。她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才活下来,哪能把那一窝小鼠便宜了别人,自然要吃干抹净才好。
想到吃的,她疲惫的蛇身总算榨出了一丝力气,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之后,她也不管对伤口有害,专挑低浅的水洼子走,为的就是让泥水冲掉身上的血味。
野林中的鸟鸣声声诡异,灌木深处留着狼群走过的足迹。她走走停停,不敢懈怠,期间无数次想找个地方将就一夜,又无数次忆起自己挨过的每一道雷劫。
再忍忍,马上就能治伤了。
骨折再痛,能痛过被雷劫劈焦吗?
她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戒备又谨慎地摸索回去。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路还真给她平安地摸回了老巢。
但她依旧不得休息,而是要马不停蹄地搜罗仅存的“伤药”,治疗受伤的蛇身。
夜深露重,她隐入草丛,蛇头一砸摇落冰凉的水珠,淋漓在蛇身上。
末了,她也不嫌脏,低头吐信,细致漱鳞,撕去要掉不掉的鳞片,清理血肉中的泥沙……事毕,她爬回雷击木,费力咬下一块木炭,用蛇身勒住一块石头不住地砸。
这就是她必须回来的原因——
她不清楚哪些草药能治蛇伤,却清楚遍地草木灰一定能止血清毒。雷击木天然含有生气,大火烧过之地天然是药场,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她命不该绝!
将“伤药”敷在身上,细小的灰尘扬起,引来她些微的不适。
有些刺激,有点干燥,但草木灰似乎对蛇无害,敷着也没有灼烧的痛感,倒是让她放了一半心。
又捱了好一会儿,待确定草木灰真不致命,累到发昏的慕少微总算爬进树洞,彻彻底底地昏死过去。
这一晚她睡得黑沉,甚至没做半个梦。
故而她也不知道,半死不活的她与雷击木并无二致,俱是生死共存之物。雷炁将她当作了活死木的一部分,滋养着她的筋骨,温暖着她的骨血,默默加快了伤口的愈合。
生机,缓慢焕发。
*
一睡三日,慕少微是被活活饿醒的。
伤时无人照料,醒后无人知会的现状让她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一睁眼瞧见日影西斜,她以为自己只睡了一天。
也是,一只小鼠管两天饱,昨晚又那么折腾,她确实该饿了。
等等,昨晚?
记忆回笼,她转头查看蛇身的伤势,愕然地发现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只见厚实的草木灰只剩下单薄的一层,它块结在蛇皮上,药效早已用尽。
而在灰烬之下,被抓烂的血肉长了出来,缺失的鳞片有了新的雏形。蛇尾恢复了知觉,能回应她的操作,昨夜的剧痛如潮水退去,快得像是一场错觉。
这便好了?
慕少微深感不可思议,一条凡蛇断了骨头,能在一日内恢复?
她没见过这种蛇,料想也不可能。那么,是跟雷击木有关吗?
渡劫后的修士受雷炁刺激,能重锻筋骨;雷灵根医修擅长急救,能续接断肢;以雷火为食的妖物块头更大,在聚雷阵打坐的体修体魄更强……想来雷炁能激发万物生机,对人对妖都有作用。
她虽看不见它,但它无处不在。果然,拼死爬回来的决定是对的,她活了。
大病初愈,慕少微没想着修养,而是离开“洞府”奔向了鼠窝的怀抱。
今时不同往日,受伤了可没人端茶倒水,想吃点什么得靠自己去争。一想到鼠有一窝,饭能落地,她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只能说人的适应力强大,才吃了两回活鼠,她就不再抗拒这件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前后不过“一日”,鼠窝里的小鼠就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奄奄一息。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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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是灰鼠没回来,它们又饿得很,有些叫唤着爬出窝去,死在鸟兽嘴里,有些孱弱的成了它们“兄弟姐妹”的食粮,被咬得面目全非。
蚂蚁比她早一步到来,但它们没能吃下这么多食材。
她简单扫了一遍,眼里没有半分对小鼠的同情,只有纯粹的对晚饭的渴望。
挑出死的,吃下活的。她的胃口明显变大了,这一次吞了两只才饱。
鼠窝已有了腐败的味道,不多时便会漫出去,做不了她的粮仓了。即使她想独占它,吃空它,可对于一条小蛇来讲,她注定得“被迫分享”。
蚂蚁得其一,鸟雀得其二,走兽得其半……而她只卷过一只战利品返回巢穴,等再回来时,却见一条大蛇游入洞中,把死的活的全吞进了肚子。
她争不过。
要是敢争,保不齐自己也得进它肚子。
慕少微悄然退去,去寻找下一个吃食的储备点。
曾经的她不理解妖修为何开窍晚、修炼慢,只以为它们愚钝无知、资质不佳,可直到她成了妖修才明白——无论是人是妖,只要过着有了上顿没下顿、一睁眼就是找食的苦日子,就没有余力去想别的。
修炼是强者才配得的余裕。
连吃食都要现找,她能有多少时间修炼?
金乌起了又落,小蛇去了又回。短短数日,她找到了一处瀑布,三个兔子窟,数个鸟窝和蜂巢。
但她吞不下兔子,爬不上高处,赶不走黄蜂,唯一吃到的饭是松鼠为过冬准备的粮,每一颗都硬得她肚皮发胀。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鱼也好,蛙也罢,她得吃点血食。
又一日,慕少微蛇尾大好,而她游向瀑布,打算以尾巴作饵钓鱼。
诚然,这事能做成的概率很大,但更大的可能是她钓不上鱼,反被鱼拖下水吞了。在鱼上钩之前,谁知道咬饵的鱼是大是小?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总得尝试一番。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她在行至半路时被一阵奇特的异香吸引,出于好奇,她小心地探了过去。
草木幽微处,沃土倾落中,狭窄的裂缝深处露出了半支人参。
其色姜黄,参肉饱满,奇香扑鼻,光是闻着就让她精神气爽,若是吃了……
做蛇日久,慕少微已深谙“手慢无”的精髓。野参在凡间是个宝,在修界只是做灵食的汤料,年份低的还不一定能下锅。可之于她,野参实乃补物,正是可以汲取精华的灵物。
她果断倒挂下去,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出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咬在人参一侧。
弓起身子,往上拉扯,她用尽蛮力狂暴拖拽,学着野狗一般甩起头,只听得“咔”一声脆响,她生生撕下一块参,忙不迭吞进嘴里。
落肚,她满意了!
甭管这东西会不会被抢,反正她已经吃到了。
何必急着带走呢?要是半路遇到打劫的,岂不是便宜了对方。
还不如就让参长在土里,长在这个只供她一蛇出入的地方,每当她饿了就过来啃两口,岂不美哉?
蛇身挂落在人参上,她盘缠着它大快朵颐,全然没有蛇的吃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