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内，几位身穿麻衣，气质温和的“先生”，正在向流民分发食物，并登记他们的姓名与特长。


    “老丈，我看你手掌粗糙，关节粗大，以前是石匠？”一位先生问道。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点了点头，麻木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东边要建一座学堂，正缺人手，你若愿意，每日三餐管饱，工钱一天一结。”


    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


    “不……不收香火钱？不做法事？”他沙哑地问。


    周围的流民也都投来了关注。


    他们逃难的路上，见过太多自称神佛使者的庙宇道观，进去前都要先搜刮掉你身上最后一点东西。


    那先生笑了。


    “人皇陛下有旨，人道治下，不拜鬼神，只敬先贤。吃饭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不是靠磕头。”


    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好的事？”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怀疑地问。


    “就是，别是骗我们去当苦力的吧？”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孙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他是村里的老人，最有威望。


    他走到那先生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先生，我家二娃的病，好了。喝了您让挖的那口井里的水，烧就退了。”


    被称作王先生的，正是三个月前被李峥敕封的那位老县令。


    他连忙扶起老者。


    “老人家，使不得。水井是大家一起挖的，我只是懂一点堪舆之术罢了。”


    老者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俺们都晓得，您是人皇派来的神仙。俺不晓得什么大道理，俺只晓得，您来了，俺们有水喝，有田种，娃儿们不生病了。这比求爷爷告奶奶拜那些泥菩萨，管用一万倍！”


    他说着，又要跪下。


    王县令身上的人道神力微微一动，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老者，让他怎么也跪不下去。


    “老人家，人皇陛下说过，人族，不跪天，不跪地，更不跪神。您若真想感谢，就带领大家，把日子过好，把这片土地，建成真正的家园。”


    老者愣住了。


    他身后的村民们，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们，也都愣住了。


    不跪神？


    这世上，还有不让凡人跪拜的神？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议论。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犹豫了片刻，走上前，领了一份食物。


    食物是热的，是厚实的麦饼。


    她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登记，领取食物，被安排去新的住处，或是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岗位。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任何人呵斥，没有任何人索要好处。


    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这些麻木已久的人心中，重新生根发芽。


    花果山之巅。


    李峥缓缓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一股股纯粹、温暖，不含任何恐惧与乞求，只带着最质朴感激的信仰之力，从南瞻部洲的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体内。


    这些力量，迅速被人皇道体吸收，转化为最精纯的人道气运。


    【哇！宿主！这波操作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系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兴奋的都有些破音。


    这种信仰之力的质量太高了！比之前那种夹杂着恐惧和交易的信仰，纯度高了一百倍都不止！转化成人道气运的效率也是之前的几十倍！


    人道气运正在稳定增长！虽然没有之前在地府收割英灵那么爆炸，但这是可持续的！源源不断的啊！只要人族还在繁衍，还在过好日子，我们的力量就在不停变强！


    孙悟空也感受到了李峥身上气息的变化，那种人道皇者的威严，愈发厚重。


    “兄弟，成了？”


    “成了。”李峥站起身。


    他看向天庭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西牛贺洲的方向。


    “他们应该也看见了。”


    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


    千里眼和顺风耳跪在殿下，身体抖得和筛子一样。


    “陛下……南瞻部洲……南瞻部洲凡间的气运……变了……”


    玉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面沉如水。


    西天，大雷音寺。


    一众菩萨罗汉，看着莲花宝座上沉默不语的佛祖，谁也不敢出声。


    他们都能感受到，原本属于佛门在南瞻部洲的信仰根基，正在被人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阻止的方式，连根拔起。


    那种新的秩序，不宣扬来世，只注重今生。


    不讲究供奉，只讲究实干。


    这对于依靠信徒愿力生存的佛门来说，是釜底抽薪。


    李峥的宣告，在花果山上空回荡，只有孙悟空能听见。


    “让他们看。”


    “让他们好好看看，一个没有神佛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让他们在恐惧和嫉妒中，等待朕的兵锋。”


    花果山巅，李峥盘膝而坐，周身的人道气运如金色潮汐般平稳流淌。


    三个月的人间布局，南瞻部洲已焕然一新。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片大地上，每一缕升起的人道气运，都带着饱足、希望与感激。这是一种温润而强大的力量，比在地府收割的亿万英灵杀伐之气，更加厚重，更加源远流長。


    突然，他身躯一震。


    那平稳流淌的金色潮汐中，出现了一丝不谐的杂音。起初微弱，继而变得清晰。那不是愤怒，不是反抗，而是一种正在滋生的恐慌与怀疑。


    宿主！数据流异常！南瞻部洲东部区域，信仰之力纯度正在下降！有杂质！大量的负面情绪杂质！系统的警告在他脑中尖叫起来，【气运转化率降低了百分之三……不，百分之五了！还在掉！


    孙悟空正在一旁用金箍棒捅一个蚂蚁窝，察觉到李峥气息的波动，丢下棒子跳了过来。


    “兄弟，怎么了？难道是天庭那帮怂包打过来了？”


    李峥没有回答，他阖上双眼，意志顺着那遍布南瞻部洲的人道气运网络，瞬间降临到了出问题的区域。


    清河县，王县令所化的人道神祇，正焦头烂额。


    他面前的河水，三天前还是清澈见底，如今却泛着一股诡异的灰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下游的村庄，已经有超过百人上吐下泻，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