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它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我们的人道英灵殿，好像出了点问题。按理说，南瞻部洲信仰归一，战死的英魂应该会主动前来归附，可现在殿里还是只有苏定方将军和他那三万兵。这不合理啊！】


    李峥没有答话。


    他闭上双眼，这一次，他没有去感知人间，而是将意识沉入那无处不在的人道气运网络，顺着凡人信仰的轨迹，向下，再向下，探入那代表着死亡与轮回的领域。


    瞬间，一股庞杂，混乱，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哀嚎，穿透了生死界限，直接涌入他的意识。


    那不是新死的魂魄。


    是积压了千百年，无数人族英雄、忠臣、义士的残魂怨念。


    他们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法解脱，无法轮回，更无法响应人道英灵殿的召唤。


    “地府。”


    李峥吐出两个字。


    “人皇，你叫俺老孙？”


    洞外传来孙悟空的声音，他扛着金箍棒，一步跨了进来。


    “俺正在教训那些小猴崽子，让他们把缴获的天庭仙果都种下去呢。”


    李峥转向他。


    “我要再去一次地府。”


    孙悟空抓了抓脸颊，满不在乎地开口。


    “去就去，上次俺们把那十个阎王的神位都掀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再去砸他个稀巴烂便是。”


    “他们不能怎么样。但他们的地盘上，还困着我们的人。”


    李峥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朕的人道英灵殿，需要更多的英灵。而他们，正被困在地府深处，日夜哀嚎。”


    孙悟空闻言，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


    “被困住了？那些阴差鬼使还敢扣着人不放？”


    “走吧，去了就明白了。”


    李峥没再多说，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


    孙悟空嘿嘿一笑，将金箍棒朝肩上一扛，也化作一道金光跟了上去。


    再次踏足黄泉路，景象与上次截然不同。


    路上没有了排队等候的魂魄，也没有了押送的牛头马面。曾经阴气森森的道路，此刻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带着安抚之意的佛光。


    偶尔有几个游魂飘过，都会有身披灰色僧袍的僧人上前，口诵经文，将其引向一个方向。


    “怪哉，怪哉。”


    孙悟空四下张望。


    “地府怎么来了这么多和尚？阎王爷改信佛了？”


    李峥没有理会这些僧人，他径直朝着森罗殿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


    那些人族英魂的哀怨，其源头，就在那座曾经的地府权力中枢。


    森罗殿外，两排青面獠牙的鬼将，手持兵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鬼将看见孙悟空，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来者何人？森罗殿乃地藏王菩萨清修之地，闲人免进！”


    地藏王菩萨。


    李峥的脚步停下。


    孙悟空则是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地面裂开数道缝隙。


    “清修之地？这明明是十殿阎罗的衙门！什么时候成了和尚窝了？”


    他指着那鬼将的鼻子。


    “你这鬼东西，不认得你孙爷爷了？快快滚开，否则一棒子打杀了你！”


    那鬼将虽然恐惧，却没有退缩，只是反复念叨着。


    “此乃菩萨道场，擅闯者，即与西天为敌……”


    李峥没兴趣跟这种小角色纠缠。


    他伸出手，一股纯粹的人道气运喷薄而出，直接覆盖了前方的鬼将。


    那些鬼将在金色气运的冲击下，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直接消融净化，连一丝阴气都未曾留下。


    “你……”


    幸存的鬼将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李峥看都未看，推开了森罗殿那沉重的大门。


    殿内，早已不是上次来时的模样。


    原本的审判高台、各种刑具全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巨大的地藏王菩萨金身法相。


    法相之下，数百名僧人盘膝而坐，口中诵念着深奥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一道道梵音禅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场域，笼罩着整个大殿。


    而在大殿的中央，那金色场域的核心，正悬浮着数以万计的光团。


    每一个光团，都是一个强大的人族英魂。


    他们被禁锢在原地，身体表面被无数金色的梵文锁链捆绑。


    僧人们的诵经声每响起一次，那些梵文锁链就收紧一分，从光团中榨取出一丝丝纯粹的意志力量，融入上方的地藏王法相之中。


    那些英魂在痛苦地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


    李峥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气息。那是曾经在人道史书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姓名。


    是为人族战死的将军，是为百姓立命的贤臣。


    他们，本该是人道英灵殿的座上宾。


    现在，却在这里，被当成提炼佛力的材料。


    李峥的胸中，一股怒火油然升起。


    “好一个普度众生。”


    他开口了，人道气运随着他的话语扩散，瞬间冲击了整个大殿的梵音场域。


    正在诵经的僧人们齐齐一震，口喷鲜血，诵经声戛然而止。


    为首的一名老僧，睁开了双眼。他身上披着一件红色袈裟，佛光比其他人浓郁数倍。


    “阿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何不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孙悟空已经按捺不住，金箍棒瞬间变大，就要砸下去。


    “又是这套鬼话！吃俺老孙一棒！”


    李峥却抬手，拦住了他。


    他一步步走向那名老僧。


    “放下屠刀？你们将我人族英魂囚禁于此，磨灭其意志，抽取其本源，反倒叫朕放下屠刀？”


    那老僧双手合十，不为所动。


    “此乃地藏王菩萨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些英魂杀业太重，怨气冲天，无法轮回。我等是在为他们净化业障，助他们早登极乐。这是慈悲，是大功德。”


    “慈悲？”


    李峥笑了。


    “朕再问你一遍，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处置我人族的英魂？”


    “万物皆苦，众生平等。入了地府，便是我佛门有缘人。施主，你已堕入魔道，还不醒悟？”


    老僧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奇异的劝诫力量。


    李峥却只是摇头。


    他对着那些被禁锢的英魂光团，发出了一道意志。


    “朕，人皇李峥。来，接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