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的身形顿住，他缓缓转过身，赤裸的双足停在半空，那张清秀朴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峥看着他，并未走近。


    “你看到了朕所看到的东西。你那所谓十世轮回，所谓西游大劫的真相。”


    金蝉子双手合十，微微垂首。


    “天命如大河，弟子只是河中的一片落叶。”


    李峥发出一声嗤笑。


    “落叶可以选择烂在岸边的泥里，而你选择被水冲向屠宰场。真是可悲。”


    “人皇觉得，弟子还有其他选择吗？”


    金蝉子的反问很轻，却带着一种宿命的无力。


    “选择？”李峥重复着这个词，玄色的帝袍无风自动，“在这世上，永远都有选择。只是你不敢，也不配。”


    他抬起手，对着金蝉子挥了挥，动作随意，带着驱赶的意味。


    “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你背后那个躲在帘子后面的屠夫，就说祭品有了自己的想法，送祭品的刀也快断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朕。”


    “现在，滚出朕的人间。”


    金蝉子那双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峥，什么也没说，对着李峥的方向躬身一礼。


    随后，他的身影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不是被击退，而是被放走。


    云端之上，观音菩萨收回了搀扶自己的手，唇边的金色血液早已消失，但那份屈辱却刻在了她的菩提金身之内。


    “李峥！”


    她压抑着怒火，刚要开口。


    天地间，风云再变。


    这一次，不再是天庭的肃杀，也不是人皇杀境的惨烈。


    两道无比浩瀚的佛光，从三十三重天之外垂落。


    一道佛光，充满了斩断一切愚昧、洞悉万物本源的锋锐智慧。


    另一道佛光，则蕴含着无尽的宏愿与行愿，厚重、广博，要度尽一切生灵。


    这两股力量一出现，整个人道守护大阵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下方南瞻部洲的亿万凡人，刚刚松懈下来的心神，再次被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攥紧。


    孙悟空龇着牙，将铁棒虚影重重顿在地上。


    “没完没了了！俺老孙今天非得把他们这西天捅个窟窿！”


    牛魔王庞大的身躯也紧绷起来，周身妖气翻腾，死死盯着那两道佛光降临的方向。


    光芒之中，两尊菩提法相缓缓显现。


    左边一位，骑着青毛狮子，手持慧剑，法相庄严，正是代表大智慧的文殊菩萨。


    右边一位，乘着六牙白象，宝相肃穆，代表大行愿的普贤菩萨。


    这两位菩萨的本体法相降临，其威势远非观音菩萨的一具化身可比。他们是佛门真正的高层战力，是佛祖座下最核心的弟子。


    观音菩萨看到二人，原本难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安定，她合十行礼。


    “见过师兄。”


    文殊菩萨并未看她，他的法眼穿透了虚空，直接锁定在花果山巅的李峥身上。


    “魔障，你的罪业，已罄竹难书。”


    普贤菩萨的声音随之响起，宏大而沉重。


    “腐蚀人心，窃取信仰，颠倒阴阳，对抗天命。李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三界秩序的亵渎。今日，我与师兄前来，便是代佛祖，行佛法之威，对你进行镇压。”


    他们的言语，不带任何情绪，是一种纯粹的宣判。


    在他们眼中，李峥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污点。


    “罪业？亵渎？”


    李峥笑了。


    “你们这些满口慈悲，却视众生为刍狗的东西，也配与朕谈论罪与罚？”


    “朕在人间立秩序，赏善罚恶，让冤魂得以安息，让善者得享福报。而你们，高坐灵山，享受人间香火，却对信徒的苦难视而不见。”


    他向前走了一步，人皇杀境的血色再次浓郁。


    “究竟谁是魔障，谁在亵渎？”


    文殊菩萨摇了摇头，那持着慧剑的手举了起来。


    “冥顽不灵，执迷不悟。言语已无意义。”


    “大智慧法印！”


    他手中的慧剑并未斩落，而是化作一个巨大无朋的金色法印。


    那法印由无数玄奥的佛门经文构成，每一个字符都闪耀着斩破虚妄的智慧之光。


    这法印一出，仿佛要将整个人间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志，都强行统一，纳入佛法的智慧海中。


    人道守护大阵的光芒，在这法印之下，开始剧烈闪烁，无数凡人的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迷茫。


    “大行愿神通！”


    普贤菩萨也同时出手。


    他没有结印，也没有法宝。


    他只是将自己的意志，那历经亿万劫，发下无边宏愿的意志，化作了一座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愿力山岳，朝着南瞻部洲，朝着李峥，狠狠压下。


    如果说文殊的攻击是针对“道”，那么普贤的攻击，就是纯粹的，针对“力”的碾压。


    两大菩萨联手，欲一击之下，彻底摧毁李峥的根基。


    “来得好！”


    李峥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仰天长啸。


    他身上的玄色帝袍猎猎作响，满头黑发狂舞。


    “就让朕看看，你们这些所谓菩萨的斤两！”


    “人皇杀境，凝！”


    他再次重重一踏。


    这一踏，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也仿佛将南瞻部洲亿万人的不屈意志，彻底点燃。


    【叮！消耗人道气运5000缕！】


    【正在强化人皇杀境……】


    那原本血红色的杀伐领域，在这一刻，发生了质变。


    所有的血色，所有的杀气，所有的怨念，尽数向内坍缩，凝聚。


    最终，化作了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屏障。


    那屏障，通体呈现出一种威严、厚重的暗金色。


    上面没有经文，没有符箓，只铭刻着山川河流，黎民百姓，耕种征战的景象。


    那是人道文明的缩影。


    轰！


    大智慧法印，与大行愿神通所化的山岳，几乎在同一时间，狠狠地砸在了这面暗金色的屏障之上。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超越了生灵可以听到的范畴。


    整个南瞻部洲的天空，在这一瞬间，彻底碎裂。


    无数漆黑的空间裂缝，在那碰撞点蔓延开来。


    法则，在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