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北风卷地旌旗折,英雄末路血染衣

作品:《操控祖宗:从长平之战到千年世家

    代郡,雁门。


    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黄沙,吹打在古老而斑驳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连绵的群山。


    这里是赵国的北疆,是抵御匈奴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整个国家最为坚固的盾牌。


    李牧,这位赵国的擎天之柱,正身披重甲,伫立于帅帐之外。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南方,那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数万赵国边军,静静地列于帐前。他们都是跟随李牧多年的百战精锐,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刻着与他相似的坚毅与沉稳。他们不发一言,但那紧握长戈的手,那如山岳般沉凝的气势,足以让任何敌人望而生畏。


    然而此刻,这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铁军,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迷茫。


    帅帐的帘子被掀开,副将司马尚快步走出,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地对李牧说道:“将军,邯郸来的使者,又在催了。赵葱和颜聚那两个蠢货,已经带着王命节杖,在军营外等着接收兵符了!”


    “将军!不能交啊!”另一名校尉猛地跪倒在地,虎目含泪,“大王昏聩,亲小人而远贤臣。此番召您回京,必是郭开那奸贼的毒计!您若回去,便是自投罗网!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清君侧,诛国贼!”


    “清君侧,诛国贼!”


    数万将士,齐声怒吼。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整个雁门关都在嗡嗡作响。他们手中的兵器,指向了邯郸的方向。只要李牧一声令下,这支无敌的军队,便会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头,踏平那座腐朽的王都。


    李牧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激愤的面孔。他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


    震天的怒吼,戛然而生。


    整个军阵,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令行禁止,深入骨髓。这就是他亲手打造的军队。


    “我李牧,食赵王之禄,忠赵国之事。”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为臣之本分。若我今日抗命,与叛贼何异?日后史书工笔,又该如何记载我李牧,如何记载你们这支为国戍边数十载的忠勇之师?”


    “可是将军……”司马尚还想再劝。


    李牧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解下腰间佩戴了数十年的帅印与宝剑,郑重地交到司马尚的手中。


    “司马尚听令。”


    “末将在!”司马尚哽咽着,单膝跪地。


    “我走之后,你当竭力辅佐新帅,守好这雁门关。记住,我们的背后,是赵国数百万的父老乡亲。无论朝堂如何,我等军人之责,便是保家卫国。若秦军来犯,当死战不退!”


    “末将……遵命!”司马尚双手颤抖地接过兵符,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李牧最后看了一眼他亲手建立的军营,看了一眼那些与他生死与共的袍泽,然后毅然转身,走向了那名手持王命节杖,眼神躲闪的邯郸使者。


    他没有带一兵一卒,只身一人,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囚车。


    当囚车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关上时,数万赵国边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摘下头盔,用额头,重重地叩向这片冰冷的土地。


    “恭送大将军!”


    悲怆的呼喊,响彻云霄,久久不眠。


    囚车辘辘,向南而去。车中的李牧,闭上了双眼。


    赵国,亡国不远矣。


    一滴浑浊的泪,从这位铁血将军的眼角,悄然滑落。


    咸阳,相府。


    樊夫正坐于堂上,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细细品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斯快步从堂外走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敬畏。他躬身行礼道:“丞相,北地传来捷报。”


    “说。”樊夫的目光,并未离开竹简。


    “李牧已被赵王迁下令,押解回邯郸。赵葱、颜聚二人,已接管其兵权。”李斯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上将军王翦,在确认李牧离任的第二日,便尽起大军,猛攻井陉!赵葱、颜聚二人,初掌兵权,军心不稳,根本不是上将军的对手。只一日,井陉关便被攻破!我大军已长驱直入,兵锋直指邯郸!”


    “同时,”李斯顿了顿,继续说道,“据罗网密报,赵王迁因畏惧李牧军中威望,恐其生变,已于昨日,在邯郸城外,以‘谋逆’之罪,将李牧……处斩。”


    话音落下,书房内一片死寂。


    即便是李斯这样心硬如铁的人,在说到“处斩”二字时,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寒意。


    一位为国征战一生,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将,最终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死在了自己君主的猜忌之中。这何其荒谬,又何其悲凉。


    樊夫手中的竹简,缓缓卷起。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天下地图前。地图上,代表赵国的那片疆域,已经插上了一面黑色的秦国小旗,旗帜的位置,正在邯郸。


    “一个李牧,便可抵我大秦十万锐士。”樊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今,赵国自毁长城,邯郸已是我囊中之物。王翦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李牧,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惜,你我各为其主。你的忠诚,最终葬送了你自己,也葬送了你的国家。”


    “丞相,”李斯问道,“那韩国那边……”


    “内史腾可以收网了。”樊夫淡淡地说道,“传令给他,三日之内,我要看到韩王安的降表,出现在我的案头。”


    “诺!”


    李斯领命退下。


    一石二鸟,环环相扣。


    这等算计,这等手腕,当真是鬼神莫测。


    樊夫独自一人,立于地图之前。


    灭赵,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天下,还在后面。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了庭院中的最后一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