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作品:《女帝她有白月光

    北狄新王带着两位公主回去了。


    “耶律慕尧”因受伤,也如愿留在京中修养,加上沈锐帮忙说和,陆玄珍对其格外开恩,特准许其留在京中读书。


    摘星台的修建照常进行。


    新的一年也如期到来,噼啪鞭炮声落在陆玄珍耳畔,她只觉恍若隔世。


    这么快又是一年了。


    可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年,都不会有苏太傅了。死去的人将永远长眠于地下,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留在人间。


    这个月,陆玄珍仍保持着先前习惯,与苏文澜同吃同住,两人如胶似漆宛若一人。


    她并不厌恶苏文澜的皮囊。


    却对他这个人深恶痛绝。


    意识到这点,陆玄珍甚至有些厌恶自己,她从前竟想过要真心对待这个人。


    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这简直是对太傅的亵渎。


    与备受煎熬的陆玄珍相比。


    这个月是苏文澜最幸福,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月,毕竟他什么都要有了。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与他相比。


    苏文澜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原先苍白的皮肤也逐渐变得红润,整个人光彩照人。


    每每看到他,陆玄珍便移不开眼。


    苏文澜日夜盼着摘星台早日建成。


    因此每隔几天,便要去摘星台四周走上一圈,看看修建的进度。


    在苏文澜的翘首以盼中,摘星台顺利竣工了。


    陆玄珍让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最近的一天刚好就在摘星台建成后的第三日。


    于是她便定下此日。


    册封需要的东西,礼部那边一早就备下了,这一个月苏文澜也没有闲着,不仅亲力亲为准备,更是在册封前一日,亲自将摘星台的婚房布置好了。


    册封那日如期到来。


    那日天刚亮,朝露晨曦。


    苏文澜穿着一袭正红喜服,坐在长春宫偏殿中,等着他的心上人来迎他为夫。


    “吉时已到,请大人出门。”


    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文澜起身朝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快,临出长春宫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和他来的那日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心境早已不似当时。


    陆玄珍就站在门外等他。


    见他出来,她朝他伸出了这一只手,苏文澜抿着唇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同乘一车,很快便抵达了摘星台,今日的摘星台十分喜庆,也十分热闹。


    宗室与朝臣都到场了。


    苏文澜牵着陆玄珍的手,与她一同朝殿前走去,一路上众人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让苏文澜心中很是愉悦。


    他很喜欢。


    当册封仪式正式开始时。


    苏文澜脑中一片空白,莫大的欢喜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冲昏。


    这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上天入地,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陆玄珍了。他的君主,他的伯乐,他的知己,他的妻子。


    他爱陆玄珍。


    很爱,很爱很爱。


    她不仅给了他尊贵的地位,更给了他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爱。


    陆玄珍凌厉的眉眼罕见柔和下来。


    她侧过脸,目光落在苏文澜脸上,恍惚间,似乎看到苏太傅笑盈盈地站在对面。


    这一刻,停滞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那场未完成的婚宴,在此刻终于进行下去。


    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眼前模糊散去,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陆玄珍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像他,却不是他。她永远、永远的失去她最爱的男人,苏辞。


    好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文澜啊。”她松开了他的手。


    苏文澜不解地看向她:“陛下?”


    她迟疑许久,还是从怀里掏出那个平安符:“认识这个吗?”


    望着上面熟悉的花样,苏文澜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扭头看向台下的苏丞相。


    他瞬间恍然。


    苏文澜咽了咽喉咙:“认识。”


    这是他亲手送给苏太傅的。


    “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陆玄珍声音在对面响起。


    苏文澜顿了顿,这个平安符的确是他求来的,也是他送给苏太傅的,但却不是他自愿去的。


    当时是苏麟逼着他去的。


    至于是谁让苏麟来找他的,苏文澜的视线快速从苏丞相脸上略过。


    可苏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而且就算苏麟还活着,苏文澜也不敢保证苏麟真能还他清白,到底是他棋差一招。


    苏家好手段。


    一石二鸟,想用他除掉苏太傅,若是他不能为苏家所用,便彻彻底底毁了他。


    他早该想到的。


    事到如今,苏文澜还抱有侥幸。


    一方面盼着陆玄珍没有知道太多,另一方面又盼着陆玄珍对他心软。


    毕竟,她很爱他的不是吗?


    苏文澜抬眼看向陆玄珍。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陛下,平安符是臣送给太傅的,其余的臣一概不知。”


    陆玄珍脸色一沉,口气带着质问:“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苏大人,你应当清楚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


    “我……”苏文澜咬了咬牙。


    他知晓定是平安符出了问题,但不知是什么问题,可若是无伤大雅,陆玄珍必定不会如此生气。


    除了那日,她从未对他这般。


    那日?那日!苏文澜突然全想通了,原来那个时候她就都知道了。


    怪不得。


    也真是难为她。


    一个帝王,辛辛苦苦陪他演了这么久。


    “臣当真不知情,还请陛下明查!”


    苏文澜鼓足勇气,低低说了这么一句,他眼底还带着一些期待,盼着陆玄珍能相信他。


    他虽然精于算计,可也不蠢。


    便是想要害人,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况且他没有害死苏辞的理由。


    头顶传来的冰冷声音,给了他沉重一击,也宣告了陆玄珍对他的审判。


    “册封仪式取消。”


    全场哗然。


    陛下不是要册封继皇夫吗?怎么好端端的就……


    “苏文澜,你欺瞒君王、谋害皇夫,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玄珍冷冷注视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冰冷的物件。


    她的眼神好冷,里面没有半分情意,苏文澜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直直往下坠去。


    他强撑着情绪:“臣不曾害过哥哥,臣的确对您有所隐瞒,可——”


    “够了!”陆玄珍毫不留情打断他,“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如此不知悔改!”


    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怎么都出不来,陆玄珍更难受了。


    她失望看着苏文澜:“来人,脱去他的皇夫服制!”


    “陛下?”苏文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里面写满了不解。


    原来都是假的。


    那些情爱与时光,终究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自视甚高。


    是他痴心妄想。


    自嘲一笑,苏文澜无力垂下头,任由宫人脱掉他身上华贵的衣袍。


    心如刀割,刀刀剜心。


    这是苏文澜现在唯一的感受。


    只穿着一身里衣,面对满朝文武、皇室宗亲,他还有什么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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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言?不,他本身就是一个低贱之人,何谈颜面?


    从前,是陆玄珍帮他一件件穿上了脱掉的衣服,帮他捡起了那些被人践踏的尊严。


    也是陆玄珍亲口告诉他:


    他很珍贵,他要爱惜自己。


    可现在亲手毁掉这一切的人。


    也是她。


    苏文澜想哭,却笑着落下泪。


    如果不曾拥有,他亦不会知晓失去的滋味原来这么痛苦。


    他以为自己真的被爱了呢。


    “求陛下明察。”


    尽管心中已是泪如雨下,但苏文澜仍死死咬着下唇,竭力控制着声音。


    陆玄珍:“明察明察,若朕没有查清真相,今日又怎会来问你?这段时间,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便是到了现在,你也不肯认错。”


    “也对,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罪不可赦,又怎会轻易认错?”


    她嗤笑一声,又道:“将苏氏关入摘星台,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就让奢靡华丽的摘星台,成为他的坟墓吧,他不是最喜欢这里了吗。


    陆玄珍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听到她的话,苏文澜眼里最后那抹光彻底暗下来。


    簌簌寒风,冰天雪地,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发冠早已被宫人扯落,原本整齐的发丝早已凌乱,随风飘扬。


    可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


    踉踉跄跄由宫人拉拽着,进了摘星台大门,随后被关进了寝殿。


    身后大门被宫人从外面闭上。


    殿内光线渐渐暗下来,伏在地上的单薄身影对此却一无所知,肩膀轻轻抖动着。


    苏文澜的泪流尽了,心也死了。


    爱这等珍贵之物,与他这般低贱之人从来便没有关系。


    雪一直没有停过。


    只是有人曾为他短暂的遮过一阵子雪,美好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天黑了。


    摘星台陷入了长久的冰冷、寂静。


    -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


    这已经是册封结束后的第二天了。


    昨天夜里,陆玄珍睡得并不好。


    反反复复总是做梦,梦里一会儿是苏太傅,一会儿是苏文澜,她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


    但梦里的那个人,一直在哭。


    那种悲伤不停在她耳边回荡,扰得她心神不宁。


    “……他怎么样了?”


    这是陆玄珍醒来,见到来请平安脉的沈锐后,说的第一句话。


    沈锐怔了怔,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后,嘴角漾起一抹苦笑:“听摘星台的宫人说,他在地上坐了一夜。”


    摘星台新建,还未烧地龙。


    地上寒凉,他竟然坐了一整夜?怎能这般不爱惜……


    陆玄珍掐断这些念头,不再去想。


    “他喜欢坐,就让他坐去吧。”


    她冷冷说道,随后伸出手示意沈锐上前把脉。


    沈锐长相俊美,却过于端庄。


    不比苏太傅气质出尘,也不比苏文澜妖媚惑人。


    “陛下不要再为此人劳心伤神,如今春考在即,不若多关注关注学子们。”沈锐温声劝慰。


    可苏文澜本就体弱,又种有情蛊,这般折腾,怕是命不久矣。


    他这条命可是她救回来的,他不能就这样死了,他得活着恕罪!


    “表兄言之有理,朕今日去民学看看,你让人去给摘星台那边……。”她顿了顿,“送些炭火。”


    说罢,陆玄珍收回手,起身朝外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像逃走一般。


    一道幽怨的目光紧紧跟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沈锐才不情不愿收回眼。


    呵,炭火是吗?他亲自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