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江浦关真的是东西二门守得严，就中门这个易攻难守的地方防守松散？”


    王保保皱着眉头自语。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安排防守！”


    “但副使说中门确实防守稀松，装备也老旧，和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完全一样！”


    “不管他懂不懂打仗，就凭他的治国能耐，也该是个精明人！精明人杀了我的徒弟，难道不怕我怒极攻心、全力进攻？”


    “杀了使者却不斩草除根，还特意留人回来报信，就不怕我集中兵力去打中门？”


    他突然眼睛一亮。


    “不！中门绝对有后手！”


    “东西二门虽也是八字开口地形，但中间的平原却并不平坦，进攻难度比中门大不少，可他偏把大炮全安排在东西二门，中门一门都没有！”


    “城防安排、对使者的态度、探子带回的消息……所有一切都在引我集中兵力攻中门！我若真这么干，肯定就中圈套了！”


    想到这儿，王保保当即传下军令，令三批侦察骑兵前往三所城门探查。


    若查实城防真如所见般东西二门严防、中门松散，那就说明自己的判断无误，这中门万万不可贸然强攻！


    安排完侦查的事情，王保保又开始琢磨那个神秘中年男人的身份。


    “声音雄浑霸气还带着沧桑……”


    “追捕者骑射赛草原神射手，是战场精兵，抓人却似捕头……”


    “大明朝谁能既上战场又追凶？莫非是皇帝亲卫，亲军都尉府的人？”


    “那中年男人……难不成是朱大帅？”


    王保保顿时兴奋起来，恨不得立马下令全军出击。


    可这股兴奋劲儿只持续了一秒，就变成了深深的失落。


    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多精明啊！


    能让汤和、徐达、常遇春这些人对他死心塌地，怎么可能亲自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再说了，他身边的马皇后可是出了名的理智，人称女诸葛，肯定不会让他置身险境！


    这么一想，王保保又给那个神秘中年男人定了个钦差大臣的身份。


    大明朝的钦差代表着皇帝，有亲军都尉跟随着保护，也说得通。


    在他看来，指定是朱元璋派钦差大臣来调查陈安，结果钦差大臣被陈安收买了，所以亲军都尉才会帮忙追捕马哈木一行人。


    想通这一切之后，王保保再也没了全军出击的兴趣，只坐在帅帐里等待探马回报。


    他太了解朱元璋了。


    朱元璋不仅精明，还特别会过河拆桥。


    一个钦差大臣而已，死了就死了，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若为了活捉一个朱元璋毫不在乎的钦差，而打乱了自己的作战战略，那也太不值了。


    午饭时分，王保保派去的探马，已进入三个城门守将的视线。


    守将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叫精锐弓箭手拉弓搭箭，准备随时射击。


    可几乎同一时间，三个城门的防守总指挥，将他们全拦了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这指定是王保保派来确认消息的侦察兵。


    若是真把人给射了，还不得把陈大人的计划全搅黄了！


    他们赶紧让传令兵通过旗语，把这个消息传回了作战指挥室。


    这会儿的作战指挥室里，菜香四溢。


    毛骧领着十名锦衣卫小伙子坐了两桌，四个负责摆弄沙盘的操纵兵围坐一桌，十名值守传令兵分成两拨轮流吃饭。


    沙盘桌正上方的茶几边，陈安、汪江和朱元璋各据一方，透着股奇妙的对峙感。


    汪江瞅着对面这俩人，忍不住暗暗叹气。


    陈安就着菜扒饭，吃得津津有味，可郭老爷却满脸紧绷，盯着面前的饭菜眉头紧锁，那表情活像吃了屎一般。


    汪江赶紧赔笑道。


    “郭将军，您怎么不动筷子啊？”


    “眼下是战时，伙食肯定比不了您当老爷时的宴席，但就战场条件来说，这已经算很好了！”


    “您瞧这番茄牛肉煲、珍珠鸡，还有这豆腐汤，这可还是圣上当年亲封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呢！”


    “不过圣上那版本口味重，用的是白菜帮子、馊豆腐，咱们这碗全是新鲜菜，爽口的很勒！”


    朱元璋被这么一劝，脸色反倒更难看了。


    他那叫口味重？


    想开国之初，他为劝诫朝中百官体恤百姓疾苦，才特意请众人共吃这珍珠翡翠白玉汤。


    这事本该是流传后世的千古美谈，可到了边关，竟变成了一说起就觉得他口味重的笑柄？


    他憋着一肚子气解释。


    “咱可不是嫌弃伙食差！就这吃食，别处的百姓过年都吃不上呢！”


    “咱就是不吃牛肉，没亲眼见到你们那批量养牛的劳改牧场，咱绝不动这肉！”


    陈安听了这话，又头疼又有点佩服。


    这人怕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固执、最讲原则的人，世上能轴到这份上的，恐怕找不出几个。


    他耐着性子好心劝道。


    “郭将军，前线备战得吃肉补充体力，咱们谋战术也得靠肉提神！”


    “吃牛肉能快速恢复体力，还能减少焦虑，只要战士不缺肉，军营连营啸都难有！”


    “你就别固执了，等仗打完，我再带你去牧场亲眼瞧行不？”


    朱元璋还是一个劲摇头。


    “不行！咱没亲眼瞧见，就绝不碰牛肉。”


    陈安没了耐心，直接撂话道。


    “不吃拉倒！”


    “但我得跟你说清楚，现在已是战时状态了，我没权给你开小灶，今天就这些饭，不吃就得饿一天，明天要是还不吃，你就得饿两天！”


    说完，他夹起一大块炖得软烂的牛肉，故意往朱元璋鼻子底下凑了凑，还轻轻吹了口气。


    “啊！香啊！真是太香啦！”


    “我早听人说过，圣上小时候还偷着宰了财主家的牛犊解馋！现在他虽下了令不让百姓吃牛肉，可你琢磨琢磨，他自己会不会偷偷吃呢？”


    “我看肯定会！连皇帝都敢这么做，你还有啥好顾虑的？”


    浓郁的牛肉香味钻进鼻腔，再加上陈安说起自己儿时的往事，朱元璋一下子就忆起了牛肉的鲜美滋味，肚子“咕噜”一声，叫得格外响亮。


    他狠狠剜了陈安一眼，筷子朝牛肉伸过去，可就在即将碰到牛肉的刹那，又猛地转向了旁边的番茄。


    夹起番茄正要送进嘴里，他又特意倒了一碗热水，将番茄在水里反复涮了好几下，这才放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