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涟漪湖

作品:《在修仙学院里封神

    洞内暗无天日,只有最顶上一个小口子能透进来点光。


    她被剥去了外衣,只剩下薄薄一件里衣。一踏进洞,蚀骨的寒意便爬上了背脊。


    地势随阵法变换,她跟随牵引步步浸入湖中。


    直到所有的骨头都麻木,血液也都被凝结。周遭寂静无声,连山中常听见的乌鸦叫声也消失了。


    深不见尽头的洞穴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


    想必是同受涟漪湖寒冰刑的弟子不堪折磨,夜中呜咽。


    湖水没过了她的肩膀,脚腕蓦地被水草缠住拖至湖中心。而后四肢、腰际、脖颈也都密密麻麻地缠上来,令她动弹不得。


    水面上只剩下一个脑袋。


    她低头盯着幽深寂静的湖水。


    周遭漆黑,不能视物。唯有湖水,无处不在。若不是人有人皮,湖水早将浓稠的血液也稀释了干净,滚烫的体温亦会化作生冷。


    想到这,她疑心这湖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人死在这鬼地方,灵魂也不能进入轮回,估计都化作鬼魂藏在湖底。此刻也许都悄悄在暗处窥伺她——一个新来的、倒霉的家伙。


    这种惩戒的方法比天雷鞭磨人多了,主打的是一个煎熬。初来乍到,她只能任凭全身泡在湖水中,捉摸不清待会还有什么遭遇等着她,左右不过等着。


    不过也没等让她久等。


    眉间水化为霜,四肢百骸彻底结冰,阵法在她周身结成成一个结实的寒冰。而后脚腕上的水草猛地将她拽下。


    晃荡着,宋钰就这么悬浮在湖中央。


    一动也不能动。


    蚀骨钻心的疼。


    灵魄之魂火被生生掐灭,如同浇了水的灯芯,再点不着。


    她的魂力属性偏火,而且刚觉醒不久,此刻在涟漪湖受寒冰刑,无异于处于炼狱。这清澄山里的酷刑多得是,但却偏选了这么个和她相克的。


    真是煞费苦心了。她不禁冷笑了声。


    刚受伤的伤口不能受魂火疗育,此刻在冰水中开始腐烂,她甚至能感受到渐渐扩大、加深的剑痕。


    剑痕带着贺弘益的剑气。


    为了转移被冷气麻痹的注意,也为了不让自己在这寒冰中就此沉睡,她强迫自己回想对战的情景。


    大殿以外,她一对二几乎是被压着打。即便她能够短时间爆发魂力,但由于魂术本身的问题,施法需要凝聚心魄才能化为实体,简单来讲就是前摇很长,近身战几乎没有胜率。


    那时玉昆指尖的术法带着凌厉的法力,直直地冲着她的脖颈劈开。


    贺弘益的剑法也是以快制胜,两相制衡下,她必死无疑。


    不过那时他突然推了她一把。


    致死的法术球从动脉堪堪擦过。


    现在彻底冷静下来,宋钰才意识到这个细节。不过当时怒气冲天,更何况那小子推她以后,还实打实给了她一巴掌。


    “啪——”脑鸣中瞥到他笑,宋钰简直想撕烂他狂得欠揍的脸。


    “记住这个教训,也记住我的名字,贺弘益。”他张狂地笑。


    贺弘益。


    她当然记得,而且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宋钰反手撑起,拿头撞他的鼻子。


    而后趁他捂着鼻子吃痛的间隔,酝酿魂气在掌心,沿着她的身体狠狠火燎烧往二人。这魂火他们一时灭不掉,就索性躲进了大殿。


    现在仔细想来,贺弘益估计不想闹出人命,才在出手时频频放手。不过他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宋钰想起在殿内他肋骨断了几根,撅着屁股躺在垃圾堆里的样子,不由想笑。


    嘴角刚要扬起,寒冰就冻住了笑容。


    结果这个表情比鬼还难看。


    等个几个时辰,寒冰阵法解了,整个人就慢慢浮上去。


    她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冰水霎时涌进眼球,眼皮都似乎被泡得膨胀难掀开。


    使劲蠕动着趴在岸边,勉强维持住微弱的气息,没等一会儿,寒冰阵法又再一次将她拖入湖中。


    反反复复。


    将她折磨得精疲力竭。


    水滴石的清晰滴答声间,她听见模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直到眼前洞天的光亮被遮挡,宋钰才堪堪抬了抬眼皮。


    是放在咫尺之间的食盒。


    宋钰费力地抻了抻脖子,才能望见早就走远了的背影。那白衣萧条的背影,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系在腰间的温润玉佩轻轻晃荡着。


    他向来不屑得什么伪装,所以宋钰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他是江淮溯。


    他来做什么?是顺路来看她的笑话再施舍点可怜,或者进山门之前就得了癔症,进来前对着她胡言乱语,现在又过来犯病。


    还是说这是一餐断头饭。


    她皱眉摸索到食盒的边缘,能感受它传导出的温热。不过没等她打开,海草就又缠上来,她有意识地松手任由冰块结成,拖至湖中央。


    在受刑时,她反复想着他的来意。


    很显然,江淮溯没那么好心。也绝不是这么有良心的人。


    寒冰刑结束。


    她再次从湖中浮起,似尸体般飘到岸边。


    拨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她防备地将食盒全部拆开。


    一层是包子,二层是鸡蛋,三层是茶水。


    因为她动作很大,壶里的茶水还因此撒开了些。


    宋钰疑心这些食物里都放了毒。遂将包子全都掰开,露出肉馅。鸡蛋也都剥开,将蛋黄拿出来。把茶叶都从水里拣出来,搓搓再闻闻。


    自然这样是看不出毒药的痕迹的。也是,以他的恶毒心肠,说不准下的就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她把食盒一踢。


    香味却飘散开来愈发浓郁,将肚子勾得咕咕直叫。算起来已经有一两天没进食,还呆在这阴寒湿冷的涟漪湖中,对于还没练成辟谷的宋钰来说,简直是饥寒交迫的具像化。


    大脑失神,下意识又直勾勾地盯住那几个被踢翻的包子。


    手也忍不住朝着去那边够了够。


    吃一口,就把包子皮给吃了。江淮溯肯定没那么聪明,指不定毒药都放陷里了。她忍不住想。


    手指勾到食盒的提手。


    “啊!”脚腕处却蓦地被猛拉一下,宋钰下意识大喊一声,随后又被强拉入湖中。


    等再起来,这会儿吃的早就全掉湖里。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女鬼。


    她哀怨地盯着这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等下一次江淮溯留下食盒,她就再没了顾忌,全塞进嘴里胡吃海喝一通。


    对此,宋钰的至尊理念是:毒死总比饿死好。


    而且这小子看着木头,肯定胆子不大,她在涟漪湖受刑已经是众人皆知,他应该不敢在这个关头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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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着想着,她吃东西来起来愈发心安理得。当然了,反正也没被毒死。


    后边几天,他也都固定时间过来送食盒,扔下就走,连个正脸也没看清过。


    至于食盒里面的东西,也是固定不变的几个包子,再加一壶茶水。日晚就送来,第二天来送的时候拿走。


    黑檀木和棕木的食盒换着来。


    如此几日之后,宋钰掐着手指就能估算出他过来的时辰。


    每次临近第十七次寒冰刑即将结束之际,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山门口。走一百零三步,就能到她所在涟漪湖的岸边,再掐大概十几秒,他放下食盒。


    然后她在寒冰里,心跳五六下,那道凝望湖面的视线就会收回,他随之转身,衣袍被动作掀起一角。


    一、二、三。


    被寒冰冻住的宋钰在心底默数。


    四五。


    寒冰霎时消融。她急速浮起的同时,奋力往岸边一跃,湿答答的手抓住了江淮溯整洁的衣服下摆。


    他没有回头。


    “喂。”宋钰哑声叫他。


    大概有过了几秒,他才慢慢地偏了偏头,在昏暗的天光下潭水般深邃的眸子与她相对视。


    “你来干嘛。”她问道。


    他无意回答,抬步向前,却依然被死死拽住的衣摆牵扯住,无法向前。


    于是再次轻抬眼回望。


    宋钰有点不自然地挠头,硬着头皮道,“明天能带只鸡腿来不,要米饭不要包子。白开水就行,不要泡茶叶太苦了。最好能鸡蛋能加两个,不够吃。”


    气氛再次静止了半晌。


    她看见他轻轻扬了扬下巴,似乎是表示同意的意思。于是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由着海草“唰——”一下拖拽入水中。


    岸边泥地留下一道长长痕迹。


    涟漪洞中的光景白天黑夜混同,十年如一日。


    不过有了鸡腿傍身的日子,连着受寒冰刑也变得可期待起来。冰凉凉的水也变成了修身养性的冰泉,她掰着手指数这湖水还要结冰几次,才能吃到香喷喷的鸡腿。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有没有半月。


    当宋钰再次被寒冰阵法冰冻,四肢无法动弹时,感受到江淮溯的气息近在眼前。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先前拔了淮隐剑的缘故,每次他一靠近,第七感就准得吓人。


    这次他没走,独属于他的气息并未消散。


    寒冰将四肢百骸都冻结,血液也无法流动。宋钰等待着,每一轮寒冰惩戒都有一段休息期。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几秒。反正大概是她狼吞虎咽吃完一个鸡腿的时间。


    寒冰解冻,浑身都带着寒霜,她于湖中拖着未解开的海草浮起,被湖中的涟漪冲到岸边,正好搁浅于他眼前。


    睁开双眼,江淮溯对着她伸出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曲露出手掌,隐隐可见细瘦手腕处的青筋。


    她不明所以地抬眼望他。


    “扶你起来。”他琥珀色的眸子向下俯视,淡淡道。


    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


    同情,还是可怜。宋钰费劲地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似乎这只是例行公事,没掺杂任何私情。


    她从地上自己爬起来,没去搭理他无故伸出的手。


    瞟了一眼他的脚边,这回没带来那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