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似故人(一)
作品:《天机食经》 湖山县这边的商铺正如火如荼地忙着开市,起灵县里的大年氛围也接近了尾声。
李修阙向来身强力壮,吃香睡甜,极少会被病魔缠身,然而这回在思虑过重以及气急攻心之下,却让他堪堪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半个年都在病榻上度过了。
重回活蹦乱跳的那天,行事总是一板一眼的韩晟竟破天荒地嘲笑了他一番,还给他讲了许多这几日大年里热闹的趣事。
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李修阙又好气又无奈。
据黑鹰暗地里的跟踪探查,那天,不服气的王二狗被韩晟以寻衅滋事罪扣进大牢,其发妻吴氏前来赎人时,韩晟以道理喻之,言起灵县地处偏僻,且税产稀少,当朝本想将此县遣散,纳入府衙统管,然此行必将使一大部分没有实力再购驻州户籍的村民县民流离失所,故在保证能按时按量上交税粮的承诺下,他自荐来此,只为能护住这虽不起眼却还有蓬勃生命的地方。
况收留难民更是为了保证产出作想,此举不仅分摊了当地的生产压力,亦免去当地人部分的赋税之重,若执意将他检举,王家是否有这个财力能让父母亲家十数口人一同移居州府呢?说罢,他便让吴氏好好去开解王二狗并晓以大义。
吴氏对韩晟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感到既震惊又惭愧,千恩万谢后连连答应,揣着一腔怒其不义的怨怼来到了牢里。
王二狗本就满腹憋屈无处宣泄,好不容易盼得家人前来探望,却又被怒骂了一通,挥起的拳头便直接朝吴氏砸去,气极道:“我看你是和那个黑歪瓜有一腿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官他当得,别人就当不得了?你男人我在这里吃不饱睡不暖,你不寻思着把我运转出去,倒还替别的男人教训起我来了。你这一破鞋烂货,我看你是恨不得我死在狱中你好和那狗官双宿双飞罢!”
吴氏被他这一拳打蒙了,鼻血涕流也丝毫不觉。
因自己是低嫁,当初爹娘看中王家家中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对自己肯定会待如上宾,便将自己许配给了长相相对出众且已经考取了童生的王二狗。起初自己虽对他无感,但想着父母之命,嫁鸡随鸡,而后更为了膝下的一双儿女,于这个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不曾抱怨,两人一同经营的成衣铺亦小有盈余。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否让王二狗过得太舒服了,手里有点闲钱后,屡试屡败的他不再属意科考,竟然迷上了赌馆青楼,而后便常常与自己产生口角,但因要仰仗自己娘家的财力,又为了能在外人面前挂住面子,故而一直都是气随夜消,两人的日常相处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像今日这般拳脚相向倒还是头一次。
最让她心寒的是,那诋毁自己清白的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着实令她错愕不已。多年夫妻,就算没有感情,也有亲情罢,他竟然如此看待为他生儿育女、侍养双亲还出钱出力的自己!
一旁看守的狱卒见出现了暴力事件,连忙上前将王二狗架离吴氏。
吴氏看着手中从鼻端擦下来的鲜血,眼中含泪,将食盒轻轻放下,久久地看了一眼还在怒发冲冠的王二狗,垂眸惨然冷笑了一声,努力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听着那仍在继续的粗言秽语,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将气重重吐出,绝望道:“韩县令原就不打算将你治罪,你既然如此不顾家人生死,那便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罢。”
离了那不见天日的牢笼,吴氏出来对韩晟致歉后,便回到家中闭门不出,甚至找了个由头让王二狗的老父母们回村里老家小住几日。
韩晟嘱咐书办在她有土地移转需求时予以方便后,又去对王二狗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毫无疑问,再次被灰头土脸地喷骂了出来,但最终还是在无确切证据、无原告的情况下把他放了出来。
只是在他当天趾高气扬地离开县衙后,到了每日必去听书的茶馆内,才喝下一杯有点呛喉的茶,准备和别人分享自己英雄事迹的第一句话都还没能说完整,人就突然暴毙了。
夜里,韩晟坐在书房中,盯着手中的密报与郎中的诊断书许久,而后放到油灯上烧毁,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师兄说得没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锋芒的仁善方可能成为真正的仁善。
得知了事情走向的李修阙,直接打断了正在那滔滔不绝却半点不提此事的韩晟,叹道:“王二狗的死因离奇至极,若是有有心人想要彻查此事,你的蛛丝马迹实在太多了,为何不用我留给你的死士?”
韩晟笑了笑,拉着他走至屋外,坐到太阳下,看着投射在地上的树影,此时正随着微风轻轻舞动着,斑驳却又灿烂。这一刻,它们似乎不再是绿叶的附属品,而成了独立的自己,一样是这世间欣欣向荣的生灵。
抽回飘远了的思绪,语气轻盈地道:“我心里的坎必须得靠我自己跨过去。”
随即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块胡饼,递给李修阙,真诚地说:“我这辈子走到头了也只不过能在此地偏安一隅,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芝麻官。而你不一样。为了你的理想,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我们对你的信任,你这一路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李修阙闻言,低垂的睫毛遮盖住了双眼,良久沉默不语。被风吹动的发丝与迷茫的心绪缱绻在一起,向着布满阳光的地方飞去。
随后,他大口咬下手中的胡饼,只觉硬涩难嚼,仅能勉强吞下,放下手中的饼,抱怨道:“韩大哥,你不仅平日里用的差,吃的也差啊,改日抽个时间,我带你去我们离州,让你尝尝真正好吃的饼。”
韩晟毫不嫌弃地拿过他那块不要的胡饼,撕掉被他啃了一个口子附近的一圈,享受地吃着剩下的大半张饼,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地道:“乐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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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了近半个月的离州,李修阙看着桌上堆叠得小山高的信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尽管韩晟极力推脱,他还是让黑鹰在起灵县里选拔出一些精壮敦实的青少年,训练出一支护卫队来保护好这位当世难得真正为百姓着想又任劳任怨的县令。
放下手中一麻袋的特产以及胡饼,掸去一身的尘土,在等待沐浴的时间里,他突然有点想念尚怀真家的肉夹馍了,遂挑出了陶娘子的信展开。
其内先感谢了他的推荐,并介绍了一下绣坊今年新花色的细节云云,最后说到初九那日,希望能在他的陪同下,亲自去尚怀真家中看她做一次饭,以方便在用量上进行沟通协调,也好不辜负他的用心荐举。
李修阙吃了这么多天比苦行僧吃的稍微有点油分的素肉餐,正好也馋这一口了,因为明天便是正月初九,他直接在原信上大写一个‘可’字,便让书童连夜快马加鞭送过去。
当夜,湖山县的城南尚家,尚怀真看着小石头那本写满了名字和金额的会员表,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两天加起来只有二十三个人办了会员,但收入的一千五百文却解了他不少燃眉之急。
比如卢逸轩付给临时工的费用,以及小石头母子俩的住宿费等。
说起后面这个,新年的前几日忙完探亲走访的事情后,她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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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想逛逛有没有新奇玩意,再次看到了把小摊支在角落里的甜糕女掌柜。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的摊位前门可罗雀,迟迟都没有出现像自己这般愿意上去一尝究竟的人。
然而更令她惊奇的是,即使生意不景气,她也没有表现出伤心怨懑的神情,而是陪着坐在摊位后的跛脚儿子在读书。
可是科举的要求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啊!
看着路人投射过去的复杂眼神,尚怀真觉得唏嘘又敬佩。现实永远残酷,却有人始终愿意守护那份纯真。
之前想不通的那个问题,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只有一个人的国不叫国,只有自己好的家不成家。
她下定决心后,上前邀请女掌柜入驻自己的永兴楼,并列出两种方案让她选择,其一是将她们的配方上交永兴楼,以永兴楼的名义售卖甜糕,自己则成了永兴楼的店员,每月会收到固定工资和提成,好处是可以获得楼内推广,且不至于三餐不继;其二就是在永兴楼里租一个店铺,按时交纳租金,盈亏自理,好处则是可以撰住自己的专利,以后出名了别人会认可你的出品而非永兴楼。
女掌柜看了看自己摊面上一整天只卖出了一只的甜糕,再看向没有对她们谈话产生好奇,而是在认真读书的儿子,思索片刻,选择了尚怀真口中的第一条方案。
尚怀真自然是喜出望外,租金有上限,营业额可没有啊!
热情地邀请她们到了家中,在林映玉拟劳动合同的的间隙,仔细问了一下她们的情况,并起身离开,留出空间让她们认真思考好是否要上交甜糕的配方。
徐慧琴第一次听这什么合同,感觉应该和卖身契差不多,看着桌上那一串买甜糕的钱,难作抉择,向小石头问道:“石头,你希望阿娘在此处谋生吗?”
小石头点点头,眼中是超脱年龄的成熟,认真道:“我观这位怀真哥哥眼眸清澈,笑容真诚,堂庭正气,不似坏人。况她主动来邀请阿娘您,定是认可您的手艺,以后对您也会多有照顾,等存下一些钱了,您再把配方买回来,我们既解决了温饱,亦可另谋发展,石头觉得是可以答应的。不过主要还是看阿娘您的想法,不可为了我而去做自己不乐意的事。”
徐慧琴闻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将桌上那一串钱收好,往外走道:“那阿娘现在便去找小尚掌柜。”
次日傍晚,在附近客栈安顿好了的母子俩,就带着甜糕的配方去找尚怀真了。
尚怀真看着小石头那手工整有劲的字,拿出之前从系统里买来的打蛋器,激动地跃跃欲试。
初九当日,一大早,李修阙敲响了尚家的门,和孟奶奶打过招呼后,将一马车的菜卸好,就熟门熟路地领着绣坊的掌柜娘子来到了厨房,一进门,便见到尚怀真高撸的袖子,以及满脸面粉及白沫的模样。
他愣了一瞬,随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揩掉眼角溢出的泪,上气不接下气道:“怀真老弟,你这又是在做啥咧,怎的这般狼狈模样?”
尚怀真认出了他的声音,高兴回头,正想把一团面粉往他身上扔去,忽然见到他身后的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堪堪停住了欲要攻击的手。
在林映玉贴心地帮自己擦净了脸后,她嘱咐了徐慧琴和她几句,就热情地邀请李修阙往外走:“啥时候回来的,我这在做蛋糕呢,一会好了给你尝尝,这里又忙又乱的,咱们去正堂聊。”
说罢,越过了李修阙,她这才看清门外人的脸,惊讶地叫了出声:
“君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