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许也想不起是怎么回到住的地方的。


    她打开门，玄关灯应声而亮，温暖的灯光下，金元宝正端坐着，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拍打着地面。它仰着头，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金元宝的脑袋，指尖传来它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元宝，”林清许勉强对它笑了笑，眼神有些空洞。声音轻如飘羽，带着些疲惫：“我有点累，想去睡一会儿。元宝可以自己玩吗？”


    金元宝似乎听懂了，用头顶蹭了蹭她的掌心，“喵呜”地答了声。


    林清许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向卧室。


    几乎是同时，被她扔在客厅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阚昭的名字。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许在卧室门口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折返，从背包深处翻出了手机。


    接通后，阚昭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模糊的笑声：“林小小，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手机不在身边刚才。”


    林清许握着手机，耳边充斥着他那端嘈杂的背景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乐姚。


    此刻她是不是也在他身边？


    是不是正用那种关切的眼神看着阚昭手臂上的伤？


    那些同学的议论声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让阚昭有些疑惑：“林小小？”


    林清许准备问他手上的伤，但最终开口：“……已经没事了。”


    “你……”阚昭似乎想说什么。


    “阚昭，我有点困，想睡会儿。”林清许打断了他，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


    挂了电话，她站在客厅中央，呆立了几秒。然后拿起手机，找到了之前预定的那家餐厅，支付了违约金。


    处理完这一切，林清许关掉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她走进卧室，拉上厚重的窗帘，将傍晚尚存的阳光彻底隔绝在外。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林清许把自己埋进被子，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隔绝在外。


    疲惫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梦境光怪陆离。


    黑暗中，年幼的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父母激烈的争吵声不断，不断刺穿她的耳膜，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晃动……


    林清许紧紧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起眼一些。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一次将她紧紧包裹……


    场景一度转换。父母扭曲争吵的面容与摄影棚里乐姚依偎在阚昭身边的画面交织重叠，让林清许喘不过气。


    林清许在混乱的梦魇中挣扎，就在她几乎要被那片黑暗吞噬时，一阵手机铃声猛地将她从深潭中拽了出来。


    她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房间里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线。


    一旁手机屏幕显示阮颜颜的名字。


    林清许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梦魇带来的心悸，才伸手接通了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颜颜？”


    “清许！”电话那头，阮颜颜语调充满八卦味的欢快。


    “本来我也不想这时候打电话给你的，但是还是太过激动。比我谈恋爱还紧张。其实本来想你要是20秒不接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


    “所以。怎么样怎么样？你的告白进行到哪一步啦？按照时间表，现在是不是该在电影院里甜蜜蜜了？片尾曲一响，灯光一亮，你就该……”


    阮颜颜兴奋说着，时间一长，却发现对面没有任何回应。她敏锐察觉到林清许的情绪。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语气瞬间从雀跃转为小心翼翼：“清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清许张了张嘴，却发现好像难以发出声音。她坐起身，尽量舒缓梗结于心的情绪，过了好几秒，才可以开口。


    她轻声回应：“没什么。就是……不想告白了。”


    “什么？！”阮颜颜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我们不是计划了好久吗？”


    阮颜颜了解林清许，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一般计划了就会执行，且准确无误完美完成。


    阮颜颜想到什么：“是不是阚昭那家伙做什么了？他欺负你了？！”


    林清许沉默一瞬，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也有些闷：“没有，他很好，是我的问题。也许是我太胆小，也不够明媚。”


    林清许明白自己最近总是瞻前而顾后，因为太珍惜这段感情敏感多疑。


    如果她调节不好这样的自己，长此以往，阚昭会很累。


    阚昭应该由像乐姚这样开朗又执着的女孩子喜欢。


    他值得最好的，而不是她这样的。


    电话那头的阮颜颜沉默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好友话语里那深藏的退让。


    这不是一时意气。


    而是林清许思考后，准备将她小心翼翼珍藏的喜欢，亲手埋葬。


    *


    阚昭救乐姚倒没什么其他想法。


    无论是谁他都会帮一把。


    那盏打光灯器材笨重，边角锋利，若是直直砸在乐姚脸上，大概就有毁容的风险。


    好歹上过九年义务教育，见死不救那是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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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


    平心而论，如果是林清许遭遇这样，阚昭大概就不只是单单用手给她挡一下。而是护在林清许的身前将她牢牢护住。


    大概是真的怕，乐姚哭了好久才停歇。


    医药箱很快被社团里的人拿来，乐姚抽泣着想给阚昭上药。


    阚昭瞥了眼章游。


    还好这人比吕戴聪明，接过碘酒和棉签把乐姚挤到一旁。


    乐姚在阚昭面前一边抽噎一边用袖子擦眼泪，待旁边不走。


    因为前车之鉴，阚昭问她：“你之前说，我们俩认识？什么时候？”


    乐姚点点头：“学长高二的时候，我当时……”


    阚昭打断她，“是南华的？”


    问的是他们高中。


    “嗯。”


    “那你是不是知道我女朋友？林清许，她比我有名。”


    乐姚点头，“学姐很聪明，也很漂亮。”乐姚说着也有点局促，“但我……”


    “对，她是比你漂亮，也比你聪明。”


    一旁给阚昭缠纱布的章游听到这话憋着想笑，但使了劲，忍了下去。好歹对方是女生。


    乐姚脸也有些红，抿唇，点点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阚昭问她。


    乐姚嗫嚅：“学长人很好。”


    阚昭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好。”


    他看向乐姚：“你也挺好的。”


    然后他继续道：“但我值得最好的。”


    章游是真忍不住了。这人挺自恋？


    乐姚有点想哭了，暗恋了四年，不可能轻易释怀。


    那个打光灯已然损坏，零件更是掉的四零八落。没什么任务的人帮忙着清扫现场，欣可打电话报备情况。


    “加上你之前说的，我是不是算你两次救命恩人？帮我个忙行不行？”


    乐姚点头。


    “我女朋友情感很细腻，我不想她因为这种类似事误会，然后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这是第一点。其二就是她很难追，一旦任何风吹草动，她比兔子还能跑。能不能以后离我远点？”


    “我是真的怕。”


    乐姚本来就想哭，听到阚昭这么说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了下来。


    阚昭开始静默。


    小时候见林清许哭是有点烦，后面就变得开始心疼，开始注意她的情绪，不让她流一点眼泪。


    他也没想到看到别的女生哭有这么烦。


    阚昭沉默一瞬，用他完好的那只手去拿手机，打算看林清许有没有发消息给他。


    然后……


    阚昭：“？”


    手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