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林海栋和高嫤关系缓和后，每逢年过节他就会去宜城看林清许。


    也许是童年时的阴影过于深刻，林清许并不是很想见他。阚昭就拉着她待在他的房间里，锁上门，无论谁问了都说不知道林小小在哪。直白地又补充，可能是不想看见某些人吧。


    久而久之，林海栋也知道林清许并不想见他，就鲜少再来宜城，只通过社交软件里经常询问林清许的近况。


    *


    因为是金元宝抓伤的人家，林清许陪他们去了医院。


    林海栋他小儿子大名林浩楠，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一直粘着林清许，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后面发现林清许对他并不热忱，态度也可以说得上有点冷淡，以为是因为弄伤了金元宝她才这样的，拉着林清许的裙摆。


    “姐姐，我不是故意弄伤猫猫的，我只是看它好可爱，想摸摸它，但是地太滑，有点摔。”


    他很认真地又朝金元宝道歉：“对不起猫猫，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很痛，我给你呼呼。”


    林清许垂眸看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其实说起来是林海栋的错，是他管不住自己。外加林浩楠他妈妈，插足别人的婚姻。


    这一切似乎与林浩楠没什么关系，从一个胚胎开始，他就是被最亲近的人利用，也摆脱不了曾经是个私生子这个身份。


    但她只是“嗯”了声，没再说话。


    没有得到想象中林清许与金元宝的安慰和原谅，林浩楠鼻子有些酸，委屈地扁扁嘴。


    他是从爸爸手机上看见林清许才知道他有个姐姐，一直以来看见别的小朋友有哥哥姐姐陪他们玩，他非常羡慕。后来得知林清许的存在，他就超级开心。


    但是似乎林清许并不喜欢他。


    直到护士过来要领他去处理伤口，林浩楠才松开拉着林清许裙摆的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护士走了，小小的背影里满是失落。


    一时间医院走廊只剩林清许以及林海栋与他现任妻子三人。


    一时气氛陷入沉默。


    林清许坐在候诊椅上，轻抚检查金元宝露出的皮肤。


    她刚刚在手机上问过秦医生，对方看了她拍过去的照片，回复说没什么大事。如果不放心可以等会去医院找他拿点药。


    林海栋迟疑地向前迈了半步，声音放得很轻，脸上带着关切与神情，“清许，”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最近……学习忙不忙？”


    这样的嘘寒问暖并没有在林清许心理激起多少涟漪。


    她轻声应答：“不忙。”态度疏离。


    林海栋还想找点别的话题来打破这凝固气氛，但看着女儿明显拒绝交流的侧影，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林清许考上了南美，现在就在南川上学。可他明明记得以她的分数可以去京市，但他从没有立场去疑惑，去关心，那些年由林清许对他的疏离态度就知道，他无权参与她的人生，何况是干扰。


    所以哪怕林海栋所住的地方现在离林清许那么近，他也不曾去主动打扰过她。有时候只是远远在校园里看上一眼。


    可心里明知道林清许对他的态度，现在直接面对，又是一阵沮丧。


    而此刻林海栋身边的现任妻子也同样心情复杂。这些年来其实她也不好过，当初她的介入，以为林海栋能与高嫤与她女儿老死不相往来，之后一心扑在他们这个家庭。


    但是显然事实往着她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可她也不能闹，她不像高嫤，她并没有什么工作，一直以来靠林海栋养着。如果真惹他不高兴，那她富太太的身份也难继续下去。


    见林海栋现在的神色，她主动向林海栋卖个好。


    她轻着声音对林清许说，“清许，你爸爸也是关心你。你这样回复他心里也不好过。”


    文蕙的嗓音带着她与生俱来的细与尖，一瞬间林清许仿佛听见十年前那晚，林海栋与高嫤由于争吵，不小心撞到婚纱照，使之掉落，玻璃的碎裂声。那是伴随她童年梦魇的声音，一度让她不敢睡觉。


    林清许抱着金元宝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而金元宝似乎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不安地动了动，然后安抚性的舔了舔林清许的手指。


    细腻温热的触感让林清许回过神。本来金元宝今天已经受了惊，不能再将她的负面清许再传递给它。


    文蕙见林清许神情有些松动，便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清许呀，你爸爸他一直都很惦记你的。你看今天这事闹的，也是缘分，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拉林清许的手腕，试图用肢体语言营造出一种亲昵的假象。


    对与文蕙这个第三者的触碰，林清许是生理性讨厌的。高嫤这一生都没几次掉过泪，而那唯一的几次都是因为文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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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文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清许却抱着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文蕙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场面一时间变得更加尴尬。


    林清许抬起眼，目光掠过文蕙略显窘迫的脸。


    她发现忍让并不会得到想要的处境，反倒会让眼前这个女人更加得寸进尺。


    换做以前林清许或许会直接告辞，但近日发生的种种让她蓦地想开口询问。


    林清许的视线落在林海栋身上。文蕙有错，但不表示林海栋没有。比起文蕙的虚伪恶心，她似乎更愿意和林海栋说话。


    她轻声问：


    “一家人？与我和妈妈是一家人？还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


    林清许语调平缓温和，却带着刺，“您现在已经有新的家庭了，就不要与前妻和抛弃过的女儿有任何来往。当初是您选择了背叛，不是吗？”


    或许这些话这些年林清许早就身体力行表达出来，但显然直接说出来更为伤人。


    林海栋看着林清许疏离的眼神，心中划过剧痛。曾几何时，她还软软地喊他爸爸，说爸爸天下第一好。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禁得起诱惑。


    像被抽干了力气，林海栋肩膀塌了下去，声音沙哑而疲惫：“是……是爸爸的错。”


    除了承认，他也无法说出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言辞。


    一旁的文蕙听着他的话，脸色白了白，也难以再维持原本的笑容，眼神复杂地看向别处。


    林清许看着林海栋并不辩解，全然承受的姿态，反而让她积蓄多年的情绪失去了继续宣泄的靶子。


    无法言喻她现在的心情，有些难受又带着点释然。想念妈妈，也有点想阚昭。


    沉默一瞬，她说：


    “如果真心想要为我好，那么请您，不要再打扰我和妈妈的生活。没有您，我们会更加快乐与幸福。”


    林清许的声音很轻，与林海栋划分清晰的界限：


    “医药费我会负责。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带元宝回去了，它也受了伤，需要去治疗。”


    林清许站起身，抱着金元宝离开。


    林海栋站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些未能说出的蹩脚辩解化作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失去了挽回的勇气，只剩下无边的悔恨。


    如果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