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莎，不是只有会光魔法的魔法师才是伟大的。”


    埃斯注视着塔莎，她坐在秋千椅上，很轻很慢地微微轻晃。


    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望向院子里盛开的花朵的目光中，有一丝与此处格格不入的清寂。


    光明城从未有夜幕真正降临的时刻，此时的天空被温柔的阳光染成蔷薇色，映照着满院子各色的鲜花，宛若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


    对奥菲洛斯人而言，充满生命力的鲜花与明亮的阳光，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致。而修女院中，绝大多数人都对光魔法有着天生的感知力。


    “塔莎。”埃斯唤她名字的语气格外轻柔。


    “或许就像你对光明城的阳光不适应一样，你熟悉光魔法也需要一些时间。”


    埃斯朝她伸出手，他的掌心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那光点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像发光的萤火虫，轻轻跳动着。


    “要不要试试控制它。”埃斯轻声询问她。


    我可以吗，塔莎心里想着。


    在埃斯充满鼓舞的视线下，塔莎犹豫着伸出了手。


    光点从埃斯的手心飘向塔莎的手心里，她没想到那一点点的光也会带来很微弱的温度，带着一点儿暖意。


    光点落在塔莎掌心上后，光亮微微变得黯淡几分。她紧紧盯着那微光，像护着风中蜡烛的火苗一般，生怕它下一秒就熄灭了。


    过了一小会儿，安静的光点又上下跃动起来。塔莎下意识地看向埃斯，怀疑是他暗中操控着这点点光，想借机安慰她。


    埃斯冲她浅笑了下，解释说：“我没有控制它。”


    “塔莎，你并不是完全对光魔法绝缘。”埃斯对她说，“只是你对光能量没有那么敏感。”


    “对有魔法天赋的奥菲洛斯人来说，学会治愈魔法很容易。”


    “就跟阿诺斯的人鱼族擅长水系魔法一样，奥菲洛斯人刚学水系魔法也是一样缓慢的。”


    埃斯一伸手，光点就从塔莎那里溜了回去。


    在他的手上，光点可以变得更亮，也可以变得更大，最后又变成一个小型的彩色烟花，最终在掌心上绽放开。


    埃斯看着塔莎那双蒙了层雾的眼睛又一次变得明亮起来，嘴角边的笑意也跟着渐深几分。


    “从学会控制光点开始，慢慢来。”


    “我教你。”


    在埃斯耐心地教授下，塔莎逐渐能够控制光点小幅度地移动，但依旧不能让幽微的光点变得更亮。


    不过，得知自己并非从根本上无法学习光魔法，塔莎还是很高兴。


    练习时，埃斯还给塔莎变出了许多光点，让她像捕捉萤火虫一样去收集这些光点。


    塔莎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光点上，一时没注意脚下，突然就被草坪给绊到，伴随着一声惊呼要直面扑向地面。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伸出手去撑地。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睁开眼瞧见，是埃斯接住了她。


    埃斯本可以用魔法制止她的摔倒，情急之下还是用身体挡住了她。


    塔莎的手撑着埃斯的胸膛，掌心下紧绷的肌肉在严实的衣物遮挡下看不出形状，如此一碰却让人觉得出乎意料。


    “埃斯先生，塔莎小姐，差不多该休息了。”


    玛丽来提醒他们，只看见埃斯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嘴：“塔莎小姐不在吗。”


    “我在这里。”塔莎偏过头，露出个脑袋来。


    “你们在做什么？”玛丽好奇地问。


    塔莎笑着答，眼里的喜色完全藏不住：“我们在玩游戏。”


    这时，埃斯轻轻咳嗽两声，拉下塔莎的手，并往后退了一步。


    “时间确实不早了。”埃斯撇开眼，金色发丝下的耳垂红得明显。


    第三人的出现似乎打破了“兄妹”间的温馨时刻，刚刚那个少了许多距离感的埃斯又变回了守规矩的神殿主教。


    他故作冷静地说：“练习不急于一时，还是先去休息吧。”


    时间比想象中过得更快，塔莎显然还没有玩够。


    她忍不住心想，要是埃斯能一直亲自教她魔法就好了。


    楼梯旁，埃斯顿住脚步，说：“我还有有事要和玛丽交代，你先上楼吧。”


    塔莎站在高他两阶的阶梯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他，问道：“明天你还会继续教我吗。”


    埃斯听懂了塔莎的言下之意，就像是小孩子担心大人会趁着她睡着时离开。他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会的。”


    “晚安，塔莎。”


    周末的时间也过得比想象中更快。


    在周日的傍晚，塔莎回到修道院，在院门口碰巧遇到了蒂娜。


    “塔莎。”蒂娜一如先前那般热切地与她打招呼。


    “蒂娜小姐。”塔莎向她浅浅颔首表示问候。


    蒂娜走近到她身侧，友好地说：“一起走吧。”


    塔莎虽无意与蒂娜更进一步交往，但蒂娜身份特殊，她也没必要跟对方闹得太僵，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但塔莎没有任何开口寒暄的意愿，是蒂娜先主动找了话题开口。


    “周五的时候，我瞧见主教大人亲自来接你了。”


    塔莎轻嗯了一声，心想果不其然，还是提到了埃斯。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蒂娜感慨地说道，“我还听说，埃斯搬出神殿了。”


    蒂娜冲塔莎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是因为你吧。”


    乍然听见“兄妹”被套用在她和埃斯身上，塔莎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也无需辩解，她只轻轻往下低压了下眉头，没吭声。


    见塔莎没搭话，蒂娜似乎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往下说：“虽说神职人员要将侍奉神放在第一位，但毕竟我们都只是凡人，难免会渴望感情。”


    “当然，我指的也并非就是男女之情。”蒂娜补充解释道。


    “从前主教大人孤身一人，一直都住在神殿里。”


    “如今却搬了出来，自然是因为多了家人。”


    听了蒂娜的话，塔莎忽地意识到，玛丽的存在兴许不单是为了照顾自己和管理别墅，也有着帮助她和埃斯避嫌的作用。


    说到底，她和埃斯是没有血缘的半路兄妹，难保不会有人拿这点做文章。


    “平日他还是住在神殿的。”塔莎说，“只是因为我并非神职人员，不能住在神殿里，才为我找了住处。”


    “蒂娜小姐。”塔莎停住脚步，将话摊开讲明白了些。


    “如果你想借我接近埃斯的话，实在没有必要，他不是会因为我而打破原则的人。”


    塔莎大概能猜到，光明城里想攀附埃斯的人不少。而埃斯原先住在神殿里，能够避免许多上门拜会的有心人，现在只怕要少几分清净。


    蒂娜愣了一下，倏地又笑了，完全没有意图被戳破的气急败坏。。


    “塔莎，你很直白。”蒂娜抬眉露出些许无辜的表情。


    “但我真的没有想借你靠近主教大人的意思。”


    塔莎沉默地默默审视蒂娜的神情，她的的确确猜不透蒂娜的目的。除了与埃斯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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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应该没有任何值得蒂娜费心想要得到的东西。


    蒂娜看着塔莎戒备的眼神，轻松地莞尔一笑。


    “我打算去图书馆借本书，就先走了。”


    “下次见，塔莎。”


    塔莎站在原地，盯着蒂娜离开的背影，仿佛给她留下了一道难解的谜题。


    由于塔莎是中途加入修女院的，在她入院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就刚好到了期中测验。


    临近期中测试的前几天，贝琳达的状态格外焦躁不安，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修女院的宿舍床榻是硬质的木板床，上头只铺了一层不厚的软垫，翻身时会有木板轻微挤压的嘎吱声，有点儿像老鼠啃东西的声响。


    夜晚，塔莎听着一阵阵的细微响动，忍不住叫了贝琳达的名字。


    “抱歉，是我吵到你了吗。”贝琳达小心翼翼地开口。


    宿舍有统一的熄灯时间，期间禁止学生开灯，也不许大声交谈，否则会被宿管扣纪律分。所以，塔莎只能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点点光，悄声跟贝琳达说话。


    “贝琳达，你太焦虑了。”塔莎轻声叹了口气。


    贝琳达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一开口就隐隐透露出哭腔来。


    “要是这学期的考试成绩还不合格，我就要被退学了。”


    听着贝琳达拿被子捂住口鼻发出的闷声，塔莎想要责怪的话又被堵在喉咙口。


    “你先别想那么多，除了魔法实践课我帮不了你，其他课我做了笔记，我帮你划重点。”


    贝琳达低声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缓了半晌才抽噎着说：“谢谢你，塔莎。”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贝琳达发现塔莎除了对光魔法的实践有欠缺，其他课的表现都很优秀。甚至，塔莎对其他魔法能量的控制也都比大部分同学要好。


    贝琳达和塔莎在宿舍外的其他地方都很少接触，但原因不再是因为害怕受塔莎牵连被人白眼，而是对自己一开始见人下菜的疏远感到羞愧。


    “不用谢，你好好睡觉就是谢我了。”塔莎说完就背过身去。


    虽说塔莎没有认床的习惯，但天天被贝琳达影响睡眠，她自己就快要精神衰弱了。


    期中成绩出来后，塔莎的排名位于中游，既不顶尖冒头也不落后垫底。而贝琳达在塔莎的帮助下，也都堪堪到了及格线。


    排名表前，贝琳达隔着几个人向塔莎投去感激的目光。


    “成绩竟然还过得去。”


    院长助理将塔莎的成绩递给院长过目时，院长颇为不满地啧叹一声。


    “我看了她的成绩单，也就是光魔法实践的成绩不合格。”院长助理陈述说，“照这样看，她应该不会被退学。”


    院长扯了扯嘴角，说：“让一个异族人待在中央修女院算是怎么回事。”


    “单凭一个光魔法不合格，她就不能留在这里。”院长将那张成绩单随手丢到一旁，一脸气不顺的表情。


    院长助理抿了抿唇，突然说：“原计划在期末考试前安排的猎魔活动，是否要提前一些。”


    猎魔活动，是让学生自行组队，用魔法狩猎低等级魔物的传统活动。


    院长懒懒抬眸，示意助理继续说下去。


    “既然不能从成绩入手，那就只能靠重大过失了。”院长助理提议说，“正好她的那个舍友也是个快要被退学的，也可以顺理成章……”


    院长只说：“毕竟是神殿主教名义上的妹妹，别人真出什么问题就行。”


    塔莎根本不可能想到，院长会因为想将她名正言顺地赶出修女院，如此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