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团圆宴乱点鸳鸯谱
作品:《春闺散晚香》 待到晚间,东院的花园里设下香案,老夫人领着江夫人、张夫人、王素连并一众姑娘们烧香拜月,拜完月便是团圆家宴。姑苏李家来的管事和河西卢家来的管事在外头的陪宴上,云平岳也被邀来陪宴,钱塘江家来的江三舅随众人坐了主宴,老夫人坐了上座,儿孙辈左右排开。宴上各样珍馐更不必提。
李老夫人瞧着其中一例月饼和往年不同,因问道:“这月饼是什么的?”
柏琼忙笑回道:“您尝尝,这是扬州人爱吃的水晶月饼。前几年我们在扬州,父亲就说这个好,只是不好存放,没能捎过来给府里人尝尝,今年正好带了个扬州的厨子上来,便叫他提前备着了!”
李老夫人吃了一小口,又笑道:“果然味道甜润,只我老了不便多吃。”转向周围各人道,“你们也都尝尝。”
王素连笑道:“咱们府里比旁的人家又有不同,不但有京中的果品,还有江南的、有河西的,各式各样,叫人享用不完,都要多谢李家和江家才是!”说罢又转头看向上头的江三舅,笑脸相迎道,“今日三舅舅既然来了,我便提酒敬你一杯。”
江令由眯着眼睛笑了一回,只道客气,便满饮了杯中酒。他比江夫人小五六岁,看起来不过不惑之年,江大舅如今官至江南布政使,江二舅是江南按察使参议,江令由则是一名盐课道员外郎,更不论江家其他旁支在钱塘是怎样的星罗棋布,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他体型清瘦,面相与江夫人十分相似,目如星,眉似剑,神情淡泊,萧萧瑟瑟,更兼气度儒雅,叫人一看便心生向往。
江夫人笑道:“我与大哥二哥也多年不曾见过了,唯有小弟,还惦记着我远嫁京城,年年过来瞧我。”
江令由举杯笑道:“家中我最闲散罢了,大哥二哥若有闲时,怕是恨不能年年替了我来瞧瞧姐姐,几个小辈都念着姑母,说也要来让姑母带着看看京城的繁华。”
江夫人听着心下舒坦,笑道:“叫他们尽管来,只怕他们待惯了钱塘,倒嫌弃了京里。”
“正是你说的呢!”江令由提起子侄,反倒敛目皱眉,似是气急无奈道,“好地方白白叫人丧失了斗志,旁人还有些进取心思,羡仪便是被他祖父惯坏了!成日里招猫逗狗地玩乐,给他个一官半职他也不要,小时候还乖乖去考了秀才,今岁叫他参加秋闱,说什么也不去,大哥日日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就图个子孙前程、根基永固,他偏偏要走条歪路!可你若说他不读书吧,他自小被他祖父手把手带着教出来的,若论学问,他虽年幼,怕是连他三叔我也不如他,小一辈里就属他最拔尖,不说在我们江家,便放眼整个江南,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真真是愁死个人!”
江夫人闻言眉头紧皱,双唇紧抿,心下却暗自松了口气,因她总记得大哥的幼子江羡仪生得聪明伶俐、一表人才,如今还不到弱冠,便动过心思牵个红线,将柏家二房哪个姑娘嫁去钱塘,好在自己还未曾提起江羡仪的婚事,此刻便劝道:“羡仪生来便是锦绣前程,想来到底年轻些,一时左了性子也未可知,况且家中小辈也不止他一人,那么多侄儿侄女,他玩便玩吧,你们多顾着旁人就是了。”
江令由也叹口气道:“如今我们便这样想,只他祖父还偏着他一人呢!”
李老夫人在一旁听了乐呵道:“你们家不思进取的孩子,也该比旁人家只思进取的人要强,怨不得老太爷宠他!兴许日后回心转意,怕是给你们都吓个大马趴!”
张夫人和王素连也忙附和着吹捧了一回,江令由又得意起来,笑道:“正是呢,他虽闹着不入仕,却实在讨人喜欢,做什么都能成。今岁备着的节礼,他一个人就操办完了,没叫长辈们费一点心。”
江夫人闻言笑着埋怨道:“这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往年就与你说了,咱们是至亲,不必送那么多东西,我们府里都笑说江家怕是掏空了家底给姑爷家送节礼!那么多东西从钱塘运到京中来,不知道花费多少人力!”
江令由闻言淡淡一笑,道:“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向老夫人讨个欢喜罢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听听,人人都说他钱塘江家的豪奢,这么多的东西只说是讨个欢喜!”
众人笑了一回,玩了一回,等主宴一散,便叫了戏班子来。姐妹几个按年岁排着坐下去,柏璎一边看戏,一边嘱咐碧水叫外头看着些灯,柏珞自个儿拈了一块月饼吃。柏琼柏越二人看戏看得入迷,听台上正唱着“珠翠盈阶笙簧起”,柏琼悄悄儿凑到柏越耳畔掩面笑道:“这戏文莫不是唱的那江家?江南再富,谁能富得过他们,连我们京城里的簪缨世家见了他们也得道声豪奢,不知占尽了多少富贵!我还以为那江三舅真是个超脱物外的老先生,实际上也是个爱夸耀的,那般节礼还轻巧巧说是讨个欢心!”说罢还扭头看了看,生怕被柏璎柏珞听了去。
柏琼是玩笑一番,柏越心下却分外认同,那等富贵,不敢想是多大的家业、多少的族人才捧了出来,她面上不显,只笑喊了人叫换一出戏,心下却暗道这戏文寓意不大好,此刻还唱着繁华,再唱下去就成繁华一梦了,不知是何人选的戏。
另一侧柏瑶眼睛看着台上,一手端了酒盅子,一手却朝桌下捏住了柏珊的胳膊,她也不转头,只道:“中秋家宴本就人多口杂,云平岳又在陪宴,你便是有话,也等无人时再说。”
柏珊闻言悻悻坐定,暗声道:“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他本就离了家乡,多年没和亲人团聚,如今秋闱方才结束,还要笑脸迎着府里人,不定心里多么难捱。”
柏瑶听了简直发笑,又兼昨日和范子岕闹了个不复相见,便带了几分冷意:“早先我便告诉了你道理,如今才知道天底下竟真有嫌弃家里富贵的小姐!天底下读书人那么多,难不成还要咱家上赶着求他读书?他能来柏府读书、参加秋闱,便该对柏府感激不尽,从心里乐开花才是!他若心里难捱,回家去便是了!”
柏珊气得拂开她的手道:“你怎么如此无情?他家中穷苦,若不是自己争气,哪里走得到这里,若不是没有法子,又怎么愿意寄人篱下?你只顾这样说我,叫你遇上同心郎君,我不信你还这样冷心冷情!”
柏珊虽说的自己,却恰恰戳中了柏瑶的心事,柏瑶也恼了,正要张口,却听见一旁江夫人向老夫人提起了柏璎的婚事。
“我说过陆家是最不错的,先前问了璎儿父亲,便说陆尚书也是正直人,那陆家二郎平素也是个端正的,配我们璎儿错不了!”
众姐妹听见都笑看着柏璎,她虽是落落大方的性子,却是最规矩不过的闺阁小姐,看众人都笑看她,早已低了头去,不与众人相见。
老夫人笑道:“我们不是那古板的人家,好不好也得让璎儿自己说。”
柏璎越发不愿抬头,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红,平素柏瑶是最要凑个趣儿的,可她方才被柏珊抢白了一顿,正无心思,又听王素连激道:“璎姑娘快给个话,你也见过那陆二郎,若不愿意,我们家就不与陆家传礼了,叫他们另觅佳人去吧!”
柏璎被逼得无法,索性抬头道:“母亲做主便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江夫人乐得拍手道:“明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
姑娘们都举了杯跟柏璎贺喜,王素连又笑道:“老夫人上次不是说,今年一年要把璎儿和珞儿都定了么?如今珞儿怎么说?”
江夫人笑道:“你以为我偏心?珞儿的事我和她父亲早有计较,你且看呢!”
柏珞一听还有她的事,一下也扭捏起来,王素连走到柏珞跟前也笑道:“既如此,我也恭喜珞姑娘了!”其他众姐妹又忙跟着举杯。
正说笑间见大老爷领了云平岳从花廊进来给府里长辈叩头。大老爷道:“方才主宴时人多事多,便不曾叫平岳进来,这会子二弟与宾客送行,我叫他来与老夫人夫人们拜个中秋。”
老夫人道:“也不急于这一时,秋闱方结束,叫他好好修整便罢了。”
云平岳忙道:“读书便要知礼,府中对晚辈恍如再造父母,若连拜节的礼都忘了,晚辈才要羞愧。”
江夫人见他来,反而笑道:“你这客气话只说今日便罢了,日后就莫要再提!”
张夫人道:“怎么还分个今日和日后?”
大老爷抚鬚大笑道:“你们不知,如今秋闱已过,平岳就等着明年的春闱和殿试了,我生怕他明年叫人榜下捉婿捉了去,索性我今日就捉了!”
一听这话,桌上众人都神态各异,柏珊尤为出众,她原本见无人在意,便毫不顾忌地看着云平岳,虽云平岳并不看她,她也只当是他在外头过于内敛。骤然听见大老爷说要捉婿,一下喜不自胜,以为是云平岳向大老爷提了他二人,便要早早定下来,连与柏瑶斗气都忘了,一把捉住柏瑶的手眉开眼笑。柏瑶反觉得此事难成,又怕柏珊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暴露,只好反握住她的双手,叫她平静些儿。张夫人听到这话便知不好,一来上头姐姐们年龄都到了还没定,不会先把最小的给定了,怕柏珊难遂心愿,二来若真给柏珊定了,她又嫌那云平岳勾引闺阁女儿不够稳重。正纠缠不已,老夫人已经问出了口:“你既捉婿,是捉给哪位姑娘?”
大老爷笑道:“侄女们尚能再等等,自然是捉给我那珞儿!”又转头向柏琼柏越几个笑道:“莫要责怪大伯父偏心,待明年我给你们好好挑几个儿郎!”
话方出口,众人还不曾说什么,柏珊早要跳将起来,幸而柏瑶死死拉住了她,只教她凳子一翻,差点跌过去,柏瑶压低声音:“还没成定局,你别做了丑事!”说罢狠狠掐了掐她的手心,柏珊这才狠狠止住,柏瑶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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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时先装个样儿,别给了珞姐姐没脸,有什么过了中秋再提”。柏珊又是一阵战栗,心知柏瑶说的在理,只尽力屏气赔笑。柏璎柏琼还在与柏珞谈笑,柏越知道就里,却要装作一应不知的样子,也先应和起来。
待云平岳请安告退后,老夫人又笑问柏珞道:“方才问了璎儿,此时也要问问珞儿,你看那云公子如何?”
柏珞本就是个随波逐流的,她自小便是温柔内敛的性子,又不爱出风头,几乎事事跟在柏璎后头。小时候柏璎与塾师对答如流,她便提笔写字只装作用心不已,叫塾师不忍提她,长大了柏璎在外头与各家姑娘长袖善舞,她便在一旁低眉笑笑,人人都道柏家二姑娘柏璎是个雍容端庄、落落大方的,提及柏家三姑娘柏珞,却只道三姑娘也好,就是过于素净些、过于安分些,柏珞的丫头不忿,听到了还要打抱两句不平道:“这样说我们姑娘,岂不光彩全叫压了下去,以后怎么找郎君?”
柏珞自个儿听到了却毫不在意,只道:“我也不与那些碎嘴的一道生活,我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只盼日后有个安稳的亲事,能宽厚相守,家中不事张扬就好。”
如今柏璎将要定亲,她正愁不知自己前路如何,大老爷便送上来了个云平岳,她只道家里也知根知底,又有父亲首肯的才气,瞧着虽瘦弱些,却也是相貌堂堂的郎君,便也红着脸点了点头。
看见柏珞同意,柏珊又是伤心欲绝又是难堪不已,心中对云平岳又怨又恨,可到底还存着几分先前的感情,还不忍柏珞受骗,一时对柏珞又妒又忧,一时极力忍着泪水,待到众人散了,她一路怒气冲冲回了琢花院,进了里屋便将桌上东西一应扫下去,采薇采葛忙在一旁劝解。柏珊发作一回,终于哭作一团,扑在被子里不愿出来,采薇道:“姑娘莫哭了,你若实在喜欢,不如叫咱们夫人去跟江夫人说一声儿!”
柏珊哭得越发大声:“大伯父定下的人选,他的好门生好弟子,自然给了珞姐姐,哪里舍得给我!”
采薇采葛对视一眼,采葛会意苦劝道:“姑娘这话说得不对,大老爷素日怎么待子侄,咱们西院里旁的姑娘不知道,姑娘最该知道。自小到大,姑娘要什么大老爷能短了姑娘的?不说一个刚过了秋闱的书生,便是那尚书陆家的公子,倘或姑娘先提了,也必然愿意给姑娘。姑娘这么说,岂不是抛了过去种种,没得叫亲人伤心,如今这样,无非是那云公子不曾提起姑娘,一应想着登上了大老爷的门楣,做了半个儿子,日后好有大助力!”
柏珊脱口而出了那句舍不得,原也有些后悔,又听得采葛说云平岳的不是,正要驳斥,可细细一想,正不是吗!倘若真如她所愿,当是云平岳自个儿提了婚事,若他并无此意,大老爷提起来时他也该找个法子拒绝,如今这个局面,显然是大老爷要招东床快婿,他便巴巴儿赶了上去。思及此,柏珊愈发伤感,闷了半晌,却听得外面门环声响,原是张夫人放心不下,大半夜的来了园子里。柏珊忙去迎接:“母亲该早早歇息才是。”
“你这样叫我如何歇息?”张夫人搂着柏珊心疼不已,“好姑娘,横竖你们也只是口头相约,再无人知道,既如此,你就莫要想他了,安安分分待了这两年,说个更好的人家便是。要我说,云公子的门楣实在也太低了些,不要便不要吧!”
柏珊在母亲怀里痛哭一阵,又恨恨道:“他无缘无故弃了我,我也不是好耍的,他想再登上柏府的门可不能了!”
张夫人听她语气凶狠倒被唬了一跳,忙问道:“你说这话又做什么,日后不喜欢了便是,也莫要自个儿难受,总归日后还是亲戚。”
柏珊冷笑:“亲戚?我不是白白咽下委屈的人,他想做我三姐夫,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那珊瑚镯子还在我这里,我看看他有没有脸面!”
张夫人一惊,问道:“那镯子不是说丢了吗?怎么又还在你那里?”
“后来又找回来了。”柏珊故意没有说出柏瑶来,只说不小心又寻得了,只因时间久了,便不曾告知。
张夫人这下愁眉不展道:“那镯子便是个祸害!你此时拿出来,不是存心搅了你三姐姐的姻缘吗?你不如给了我,我在外头寻个法子还给他吧!”
“还给他?叫他清清白白做女婿?想得美!”柏珊腾地站起来,怒道,“好叫大伯父知道知道他是什么人,没得耽搁了我又耽搁珞姐姐!”
张夫人一听她竟是打了这个主意,苦劝道:“过去人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大伯父看中了他,日后珞儿跟着他必定有好造化,你何苦去趟这浑水?”
柏珊大怒,瞪着张夫人,眉心一压,“母亲若不愿意,趁早回去歇了吧,我不是个安分的小姐!”说罢,也不管张夫人怎么说,竟是直接回去扑在床上,怎么都不出来了。张夫人无法,只得先行回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