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教琴
作品:《女帝驯夫手札》 楚天机在郊外大营安顿后,将虎符交给来传召的乱雪。
他面无表情道:“楚天机受师父东方川所托,拦截狼骑,护下水师营,诸事已了,恩情已偿。
请转告陛下,勿要再传。”
乱雪不敢接虎符,更是不解:“公爷这是做什么?陛下已在宫里等您五天。如今,她要对西六府动兵,正是需要公爷的时候。”
楚天机的回答是直接离开大帐。
刚出大营,莫兰兰气呼呼奔来,他也不搭理。
莫兰兰打马追上:“师兄,你不管师父下葬之事吗?”
楚天机勒马提缰,掉头问她:“母亲不是应该被送往天机山下葬,她在哪?”
“对不起师兄。宁栾大人说,师父葬到天机山须得朝堂首肯。我把师父送到西行关,等候陛下圣旨。可陛下说……”
“她说什么?”楚天机心里一沉,已知事情并不顺利。
“陛下说,天机山乃是轩辕氏起源祖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葬在那。”
莫兰兰话音刚落,楚天机勒缰的手跳动青筋,一言不发打马向城门奔去。
到城门前不远处,他又勒马停下,沉默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商旅农人。这些人或是回家,或是入城做事,皆有来时归处。
而他呢?
国公府的地契已经还给朝廷,东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入宫找她吗?
竟是要做那卖身葬母的事?
“哈……哈哈哈……”楚天机讽刺大笑,满目悲凉,只觉得这世间可笑至极。
人伤心到极致,竟无泪可流。
“为何骗我?他们明明未死,为何要骗我?”内心嘶嚎着,他仰首望向飘扬城头的白凰金旗,越发觉得可笑。
楚氏,自曾祖楚刘素开始,至父亲楚甲子,不过是轩辕氏手中一把趁手好用的刀!
什么感情、恩德、荣耀,通通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着他疯癫,好奇地指指点点。
莫兰兰赶来时,他正气怒、伤心到热毒攻心,呕出大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师兄——”她跳下马,把在他的腕脉,“怎会有如此霸道的内劲?你余毒未清,连日奔波,心神动乱,全爆发出来了。”
正巧旋舞楼的马车途径城门,楼主潇潇掀帘道:“姑娘,可是需要帮助?”
莫兰兰赶紧道:“多谢。我师兄连日操劳,昏了过去。借你马车入城求医。”
“无妨,上来吧。”潇潇主动下车,帮把手将楚天机扶上车。她看到这张脸,忽而一惊:“这位公子好相貌。”
莫兰兰尴尬笑笑,听着车轱辘转动声,试探问:“姑娘没见过他吗?”
潇潇扬眉,玩味道:“这等玉树芝兰的公子,潇潇若是识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满东都城能与他媲美,怕只有清卿公子和传闻里回了南蜀的楚国公吧。”
莫兰兰眨眨眼,原来东都的人不知道师兄长什么样啊!
“你都不好奇他是谁吗?”
潇潇莞尔:“我们这种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既是萍水相逢,做件好事,就莫要多问,一不小心把好事做成坏事,那就不美了。”
莫兰兰瞬间喜欢上她:“你真有意思。以前,我能力不足,也时常唯唯诺诺。后来养成习惯,即使手段变狠,也会装出一副不大行的样子。可是,师父对我说,以后做了……大人,就不能这样。大人,理应正大光明,方能行走长远。”
潇潇听着有趣,赞她道:“看来姑娘是位大人物,潇潇有礼了。”
莫兰兰赶紧扶她的手,阻止她弯身,又丧气地摇头:“我现在觉得大人也不怎么样。若师父手段可以再狠一些,不留余地杀了那些人,又岂会惹来之后的杀身之祸。”
潇潇颔首:“这世上有那光芒万丈的人,也定有我们这等心思阴暗者。如此,方成众生人世。”
莫兰兰噗嗤一笑:“你太有意思了,我第一次进东都,竟遇上你这样特别的人。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潇潇掩袖轻笑:“适才的话不是我说的,乃是我一位义兄所言,我不过是转述他的话。”
莫兰兰面生失望:“原来,你已经结拜过了呀。”她低头看一身南蜀服饰,挪目向昏迷的楚天机,忽然道,“其实,你知道他是谁吧?”
潇潇的目光移向楚天机,轻轻点头:“楚国公奉大元帅令,携江北水师解救东都狼祸之危,此事早已在东都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道,楚国公堪配陛下,乃是人间一桩好姻缘。”
莫兰兰想起楚天机适才听闻陛下言语的脸色,只怕这桩姻缘终成孽缘。
-
飞鱼和游雀相向赶来,在城门口碰上。
游雀蹙眉道:“你怎么进城了?”
飞鱼:“你还说呢,我是追公爷和莫兰兰到这,正要进城。你……找到劫人的贼子吗?”
游雀摇头:“那人熟悉地形,又有帮手,将我绕过去。我追到尽头,到了庆宫城墙。”
“宫里人!?”飞鱼讶然,“我以为是江天浪的人,怎就成宫里人?宫里要那半死不活的摩尔逆贼做什么?
而且……用偷……这种方式?”
“不知。我也不能断定就是宫里人。此事还得报给公爷。”游雀又问,“我一路行来,没有看到公爷和莫兰府君。”
“……难道公爷没有入城?”飞鱼重重地拍下掌,“你先回去找楚真一帮忙,我到宫门处问,那地方的人情世故,我比你熟。”
两人互通后,分头行事。
*
彼时,云簪刚与宁栾谈妥,允他将袁云昭带出宫狱领回家。
又封袁湘为秋渔县府司马,命她驻扎卧秋坝。追根究底,她没把梁青芙和梁安带回来,还让梁安带青芙逃往西六府。
云簪对袁湘大抵是失望过于期望了,希望秋渔县司马的位置可以再磨炼她。
刑部尚书的人选总算定下。不过,竹亭选择留在五毒银容身边,不再回来,倒是奇了怪了。云簪还想把大理寺卿的位置给他。
处理完政事,云簪入后宫,到了名唤竹轩阁的地方。
常欢喜见她入殿,赶紧行礼:“陛下,风弩钢针已尽数取出。只是,他本身有旧疾,如今伤及心脉,即使用了药血,也时日无多。”
云簪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男人,淡声道:“用最好的药。朕要他活着。”
常医正行礼。
云簪又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朕这。”
常医正默默看眼床榻上的人,颔首后退去。
云簪坐到榻边,看着奄奄一息的祁药儿,缓缓揭开他身上的被子。
入目的右臂上是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
常欢喜说:人共有三百五十处关节,而祁医师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就有百余十处,应是做过极其厉害的削骨或置骨之类的医治。然而,他外骨被削弱,内里生长却与周人不同,骨节关卡处应该时常作疼。如此下去,绝活不过三年。
云簪结合祁药儿的出身、人种特征,猜他定是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这就是你放过朕的原因?”云簪放下被角,屈指贴在他冰凉的脸颊,缓缓移到鼻息处,感受那仿若羽毛般的微弱呼吸,“从今往后,你只是祁药儿,不是什么摩尔王子。
朕会治好你,送你离开,当还你……救命之恩。”
祁药儿静静躺着,失血过多和小雪之死,皆让他不愿再醒来。
云簪坐一会后起身离去。
至阁外,她睨向跪下的楚让:“朕会把余下的甲字卫拨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隐卫营统领。
如若,隐卫营有人不愿听令,朕会让东郊营将士踏平那座山,烧了那山庄。
倘若那些南蜀遗老还如此自大,你想个办法,全部解决了。
朕赦你无罪。”
“喏。”楚让望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一次战役,陛下已变得如斯可怕。
或许,南蛮山上的小仙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她自始至终是大庆的女帝陛下。
回头看向竹轩阁,本该战死的男人,本是轩辕氏世仇的男人,为何能活下去?
他于陛下究竟意味什么?
凰撵上的云簪也在问这个问题。
祁药儿是她不多自由人生的一处标地。他的存在可以告诉自己——她是女帝,可以对抗一切反对力量和人的女帝。
所有人都觉得袁云昭该死,祁药儿更不能活。
但她愿意放了他。
仅仅是因为——女帝,她愿意。
*
又一天过去,对于不愿动武的大臣来说,楚天机不入宫是好事。以至于,飞鱼求到各处,都无人知道他去了哪。
他只好去求见孙衍几。
孙衍几听说后吩咐府中下人去找,又急忙进宫汇报此事。
楚真一也被乱雪带入宫,正好跟在孙衍几后求见女帝。
云簪听说楚天机失踪,拍案而起,入目是楚真一奉上的大元帅虎符,气得沉张脸色。
在她看来,楚天机是不想应召入宫,不想领兵前往西六府。
她知道楚天机的性子,想要自由、不受拘束,而西六府是他父亲的埋骨之地,与他来说,更是一重枷锁。
孙衍几:“陛下,兴许国公是因为旁的事耽搁。”
云簪慢慢平复怒气:“孙公,请你带人在东都城找一找他。此外,国师来信,她已见过东方元帅,元帅伤重,尚需时日调养,暂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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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回都。
应五毒银容所请,希望将南蜀府君送回南蜀五毒旧寨,按五毒习俗入葬。
此事,朕已应允。”
孙衍几张口,想劝陛下将府君葬去天机山,又按捺下去。
云簪尊敬孙衍几,进一步解释:“此事本就该如此。天机山上另有隐由,不宜世人入山。
朕接到消息,雪草城司马和府君常派人上天机山,欲寻轩辕氏祖地天机门,而去的人多是有去无回。”
孙衍几恍然:“陛下急欲对雪草城动武,是怕天机山有异变。”
云簪颔首,转眸向楚真一:“楚都军,大元帅因中毒之故,暂不能入营。由你将水师营带回江南。”
楚真一是想为国效力,壮起勇气问:“陛下,为何不带水师营西征?”
云簪轻笑:“在西行关、寒雪关守关得是真正的护国军。若朕要西征,当用守关将士。两关出兵,江北大营需调人替守关门,到时请楚督军一律安排。”
楚真一明白云簪布局,答应下来。
又道:“公爷他……”
云簪摆手:“你先去。”
楚真一自知人微言轻,留下半枚虎符,领命而去。
云簪对上孙衍几担忧的眼神,笑道:“孙公在为谁忧心?”
孙衍几轻叹:“敢问陛下是先行太上皇衣冠冢,还是行大婚之事?若设衣冠冢在前,陛下大婚之事当推迟。”
云簪垂眸,把玩半枚虎符:“待寻到楚天机,朕会行发丧之事。雪草城若有反心,当趁此机会攻打寒雪关。
朕以令北府清雅囤兵边境,防都护府有变,若无变动,亦可支援两关。”
孙衍几见她胸有成竹,大大放心,应允去找到楚国公,行礼退去。
勤政殿终于安静,云簪看向案几上一摞奏本,想念起袁云昭。
只是宁大人用一生忠于云簪的承诺换了她,就不能再抢回来。
她笑笑后认命回座,批阅奏折。
一个时辰后,殿外传来悠扬琴声,叮叮当当,委实吵得人头疼。
云簪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示意雅风送章本回六部,起身寻琴音而去。
她想骂一顿奏琴人,却看到那袭白袍在萧瑟秋风里鼓荡,明明指节冻得紫红,仍在稳健不懈地弹奏。
“真不好听。”云簪站在他面前,晦涩道。
公子卿哑然抬头,想好的措辞在这一声难听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以至于他忘记应该说什么。
他勉强又自嘲地笑了下,才有一点点气地道:“臣侍以为……自己的琴技已经……”
“登峰造极?无出其右?”云簪接了他的话,出指抬起他的脸,“奈何朕不是你的高山流水,倒是你容色的知音人。
只可惜……”
公子卿微微缩颚,起身行礼:“卿拜见陛下。”
“你果真不好奇。”云簪毫无波澜道,迎着他诧异却不会问的漂亮眼睛,“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楚国公吗?”
“为何?”公子卿问出后赶紧低头,“陛下恕罪。”
“无妨。因为他有鲜活的灵魂,知道反抗和成长。”云簪抚摸琴弦,又问,“它叫什么?”
“武商琴。”公子卿垂眸道,心里为陛下那句话感到惭愧、羞耻又愤恨。然而,他压抑惯了,早不知宣泄为何物,便是琴声都显得沉闷苍白,却被他高超的琴技遮掩。
“真是霸道的名字。琴是好琴,可惜,朕不懂琴,”却懂你的眼神,乃至枯槁的心思。
公子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似希望在溜走。他鼓起勇气追上去:“陛下留步。”跪在她身侧,仰首道,“卿之美貌可以令陛下伸指触碰,乃是卿的福分。陛下不懂琴,卿愿意教陛下懂,请陛下给卿一次机会。”
眸光凝在他伏地的身段,仿佛多年前,坐在凰座上沉默地看着那些大臣。
云簪轻嗤:“呵,你要教朕……懂琴?”
你与他们毫无不同,想教朕怎么做一个女帝么。
“臣……”公子卿想说不敢,却不能说。
一说,等于适才在欺君。
伴君如伴虎,大抵如是。
云簪撩眸看向不远处的竹轩阁,忽然道:“好啊。明日未时开始,你在那处水阁上弹琴,每日弹足一个时辰,若……听懂了,朕便给你机会。”
“谢陛下。”公子卿大松口气,目送她远离,欢喜地起身。
淮南上来向他颔首:“卿公子,清氏于老身曾有救命之恩。今日,老身已悉数还了。往后如何,卿公子,好自珍重。”
“多谢掌宫。”公子卿行礼道谢,入亭背上琴,快步出宫。
如今,他依旧住在百姓笑谈的百君馆。但在宫门口,回首巍巍庆宫,他更相信自己会是第一个住进去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