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利的手掌紧扣在赛米亚撒头顶，金色光芒从指尖泄出，赛米亚撒只感到自己的记忆开始被扯离，所有的爱，所有的笑，所有的温柔，正在被撕裂、被抽离，正在远离自己。


    赛米亚撒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呻吟，身体彻底失去支撑，重重倒下，晕厥过去。


    加百利掌心托起一团金色，压下眉头，垂目审视。


    那是赛米亚撒的记忆。


    他无法消除，只能剥离。


    加百利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赛米亚撒，单手将他拉起，径直丢入轮回。


    “既然让你做凡人，那就好好去体会他们最卑微的痛苦。让你知道什么叫饥饿、寒冷和屈辱，让你在尘土中爬行，好好看清你那可笑的情爱。”


    说罢，他手中光芒一闪，一道银色诅咒丢入轮回。


    “你将转世成最贫穷、最卑微、最疾苦的人。”


    做完这一切，加百利握紧那团金光，转身离去。


    银翼掠过头顶，圣光退去，冥界重新归于黑暗。


    摩涅摩绪涅捂着脖颈轻哼一声：“哼，加百利真是被气糊涂了。不喝任何泉水，是无法进入轮回的。赛米亚撒压根就没进入轮回，他那诅咒也根本落不到实处。”


    路西法站在轮回之境前，看着中央旋转的光圈，低声轻笑。


    他伸出手，胳膊进入轮回，上下摸索，竟真的将完整的赛米亚撒从轮回里捞了出来。


    赛米亚撒紧闭双眼，身上还有加百利那道诅咒。


    路西法用手舀起一捧泉水，慢慢渡入赛米亚撒口中。


    “反正你已经失去了记忆，现在喝哪个泉水也没区别了。”


    看赛米亚撒一点点饮尽，路西法帮他擦干净嘴边湿润。


    “不过，忘记也不一定是坏事。”


    然后他抬起手，指尖亮出金光，把加百利的诅咒重新修改，每一句只改一个词。


    “你将转世成最富有、最高贵、最显赫的人。”


    做完这一切，路西法把赛米亚撒重新放入轮回。


    流光旋转，赛米亚撒坠入其中，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带着被修改的诅咒，彻底进入轮回了。


    路西法看着消失的好友，心底突然有了一丝惆怅。


    我要不要也去人间玩一玩……


    摩涅摩绪涅静静看他做完一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和加百利对着干？”


    路西法神情淡淡，唇角带笑。


    “虽然我不喜欢人类，但还是得帮朋友一把啊。”


    他抬头，隔着冥界看向远方，那是天界的方向。


    神圣光芒仍旧圣洁无暇，但在他眼中，却已变得刺眼。


    “主的光，可真冷啊……”


    *


    薇薇漫无目的地在人间行走。


    千年的岁月让她早已学会了沉默。


    人类的王朝更替，城市兴起又崩塌，而她像是被时间遗忘，依旧那样年轻，红发如火。


    偶尔有人在传说中提到她，红发的女妖，或者血之女神，可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在不久后又将她彻底遗忘。


    她像是漂浮在人世间的幽灵，孤独，又被命运困在这片尘世。


    她只是在等待赛米亚撒。


    那是她活着的所有希望。


    然而最近几日，她发现有个影子，一直在自己身后徘徊。


    起初她不甚在意，可那股气息始终不远不近，带着年轻血族特有的躁动与不安。


    到第五个夜晚，薇薇终于失去耐心。


    “出来。”


    她立在一颗树下，眼里是危险的红光。


    片刻后，一个男子小心翼翼走出阴影。


    他穿着得体，却神色焦灼。


    薇薇盯着他看了片刻。


    “为什么跟着我？”


    男子犹豫了一瞬，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前辈！我求您……帮帮我！”


    薇薇静静地看着男子，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将自己的诉求全部道出。


    “我叫达米安·阿克曼，我的爱人芙蕾雅·阿克曼被另一个家族抓走了。他们太强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找到您。前辈，您是我见过最强的血族，我知道冒昧，可您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薇薇没有言语，只是盯着达米安，眼底红光一寸寸变得深邃。


    随后她看见了。


    达米安的记忆中，一个女人被几个血族抓走，她在尖叫、在挣扎；而在那几个抓人的血族里，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维克多。


    原来是伊莲娜的家族……


    老熟人了啊。


    “她为什么会被抓走？”


    “芙蕾雅可以抹除别人的记忆，他们看上了她的技能，想利用她，但我不知道那群人要芙蕾雅抹掉谁的记忆，因为他们根本不商量，只强制性逼迫她就范！”


    “抹除记忆……还有什么？”


    “我还知道，他们家主的技能是‘定身’，族里还有个血族叫亨利，攻击力极强，他们两个联手几乎无人能敌。而他们还有个秘密武器，那是一种阵符。它看起来像困魔阵，但其实是一种法术，能不断吸取魔力，直到被彻底腐蚀。”


    听到那腐蚀人的困魔阵，薇薇指尖微微一颤。


    虽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但她始终没有忘记当初的场景。


    “如果……从那阵里逃出来了呢？”


    “逃出来也没用，那法术会一直跟着受害者，就算逃出来了也继续蚕食身体。可以说，只要被困住，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血族圈子都怕他们，没人愿意惹那个家族……”


    薇薇没有再问。


    她的眼神忽然空洞了几秒，脑海里浮现出格蕾丝虚弱的脸庞。


    薇薇终于明白，原来，她一直没见到格蕾丝，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被她信任的人害死了。


    心底有一点痛，一点酸，可薇薇麻木了太久，久到她的情绪已经不会起伏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对不起……格蕾丝……”


    过去了千年，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她还是想说声抱歉。


    抱歉她居然真的走开了，连最后一句再见都没有。


    “前辈？”


    达米安没明白薇薇的喃喃自语，他带着小心，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拒绝。


    薇薇转过身，眼神依旧平静。


    “走吧。我去会会他们。”


    达米安没想到薇薇竟然会同意，他满脸惊喜。


    “感谢前辈！”


    “只是，我的报酬，你可想好了？”


    “前辈只管提，只要我力所能及！”


    薇薇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血族，从他的记忆力得知，此人没有技能。


    “我要你爱人的技能。”


    达米安睁大双眼，不知薇薇何意。


    “因为，我的技能，是学习。”


    伊莲娜的古堡依旧常年处在厚重乌云下。阴暗中，偶有光线穿过云层，尘埃在光里慢慢散落。


    薇薇穿过黑暗，于千年后，再次来到这里。


    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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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她的气息已经惊动了整个城堡。


    一个个血族从阴影里出现，面容各异，有的惊讶、有的戒备，更多的则是无畏的笑。


    这里的血族比千年前更多了。


    伊莲娜一直在吸纳新人。


    薇薇推开大门直入大厅，她冷冷扫过眼前众人，没看到伊莲娜，也没看到被抓走的那个女人。


    她转向琼，低声质问：“伊莲娜呢？”


    琼轻蔑地侧过头，只撇了眼薇薇，没有回应。


    薇薇轻轻笑了一下，站立于大厅中央，直接将自己的气息和魔气彻底释放，占据着每个角落。


    空气瞬间凝固，古老的神血觉醒，带着无法反抗的压迫感和上位威力，周围血族一个个脸色煞白，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去，有的甚至被压得半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琼的表情僵在脸上，额头渗出冷汗。


    “你到底是……”


    薇薇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眼睛泛起红光，准备直接读取她的记忆。


    琼睁大眼睛，她终于记起薇薇，想要逃，可身体却被那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不说，那我自己找答案。”


    突然，薇薇身体猛地僵硬，连呼吸都停在胸口。


    “定身”之力像无形的枷锁束缚住她的全身。


    伊莲娜带着嘲讽出现在薇薇身后。


    “你们这样对待客人，可有点……不礼貌呢。”


    伊莲娜在薇薇身后使出技能，她没有亲眼看到，不能学会。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伊莲娜仍记得自己。


    伊莲娜低声轻笑，薇薇感受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正逐渐逼近，同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另一侧骤然爆发，带着暴烈的冲击与杀意直直盯向薇薇。


    是达米安说的，伊莲娜那个很能打的手下亨利。


    “不过也不怪你们，我可没邀请这么位客人来做客呢。”


    趁他们都还没有动作，薇薇率先行动。


    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之前释放的魔气瞬间将众人层层包裹，只刹那间，所有人眼里的情景全部变了！


    身边的同伴不再是熟悉的人，每个人眼里只能看到无数个薇薇正站在自己面前！


    薇薇身上的束缚也瞬间消散，她瞬移到大厅最高位的石座上，轻轻坐下，冷眼看着台下的一场好戏。


    她用格蕾丝的蛊惑，将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模样。


    率先觉察到不对的是伊莲娜，她正想抵抗薇薇的蛊惑，却见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薇薇红着眼睛直接向自己扑来！


    那肯定是亨利！


    “蠢货！”


    她立刻将亨利定住，亨利行动到一半突然无法动弹，对伊莲娜咆哮着挣扎，让伊莲娜出了一头冷汗。


    亨利力气太大了，她不好控制住他。


    而真正的薇薇在高位亲眼目睹了伊莲娜使用技能的全过程，嘴角翘起，将刚刚学会的新技能定身直接施加到伊莲娜身上。


    正在控制亨利的伊莲娜瞬间就动不了了。


    伊莲娜睁大眼睛，就见眼前的“薇薇”身上有所松动，随即冲破了自己的枷锁，立刻扑上前来，狠狠一把挖穿她的身躯。


    千百年来，伊莲娜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会了。


    她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看着伤口血流滚滚，看着一群薇薇殴打成一团。


    她用仅剩的魔力用力驱逐薇薇的蛊惑，片刻后眼前终于清晰，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所有的家族成员，正在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