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贵妃立刻在一旁附和：“臣妾也听说了！昨日昭宁那丫头，非要拉着夜姑娘去骑马，结果竟故意将夜姑娘引到偏僻处，害得夜姑娘跌落废弃的陷阱里。”


    “若不是恰巧萧公子路过施以援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竟有此事！”太后面色一沉，显露出不悦，“昭宁这丫头，行事是越发没有章法了！哪还有一点皇室公主应有的气度与涵养？皇后真是把她给惯坏了！”斥责完昭宁，又看向夜旖缃，语气转为关切，“好孩子，快让哀家看看，可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夜旖缃心知太后并非真心问责昭宁，更非真心关切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她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平稳无波：“回太后娘娘，此事并非公主殿下之过。是民女自己骑术不精，一时操控不当，才从马背上摔落，与公主殿下无关。”


    太后却不理会她的说辞，目光转向萧陌，将问题抛了过去：“少衡，你当时可也在场？你觉得此事缘由如何？”


    萧陌没想到这烫手山芋会突然落到自己手中，他微微一愣，随即迅速恢复镇定，回道：“回太后，依臣愚见，猎场范围广阔，守备军或有疏漏，未能将废弃陷阱及时填平或标识，确是失职。”


    “不过，公主殿下与诸位女娘们嬉戏游玩之处，确实较为偏僻，守备军一时巡查未至，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守备军统领昨夜已向陛下陈述过，并表示会加紧排查，杜绝此类隐患。”


    如此回答可谓滴水不漏，四平八稳。


    夜旖缃在一旁听着，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此人的机敏。


    “传哀家懿旨，命禁军即刻再将猎场彻底清查一遍！这等关乎人命安危的大事，岂能是小事！”


    太后语气威严，随即又看向夜旖缃，目光柔和下来，“亏得云娆福大命大，没有出事，否则，他日九泉之下，哀家都没脸去见她的祖母了。”她话锋再次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云娆昨日萧公子救了你，你可曾好好谢过人家了？”


    夜旖缃依着规矩回答：“回太后，还不曾正式谢过萧公子救命之恩。”


    “既如此，那今日，哀家便做主，替你一并谢了吧。”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宠溺的笑容，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夜旖缃如坠冰窟，“说到底，云娆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哀家心中，跟亲孙女一般无二。”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萧陌，又落回夜旖缃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若是他日出嫁，哀家便允你，以公主之礼出嫁，风风光光，绝不让人轻看了你去。”


    “太后娘娘厚爱，民女实在不敢当！”夜旖缃心中巨震，连忙叩首。


    从见到萧陌出现在此，她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安，却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真的会当着岚贵妃和萧陌的面，如此直接地将她与萧陌捆绑在一起，甚至许以公主之礼！这哪里是恩赏，分明是想借机敲定这桩婚事。


    “少衡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身边总不能没个知冷热的人照料。不若先娶一妻，若来日再看上哪家合心意的姑娘，再娶为平妻，姐妹相伴，也是一段佳话。少衡以为如何？”太后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那姿态，已然是做出了决定。


    萧陌立刻撩袍跪下，言辞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太后娘娘恩典，臣感激不尽！只是臣虽不才，亦读过些圣贤书，深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之理。”


    “臣不敢妄想齐人之福，唯愿将来能寻一知心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足矣。”


    太后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瞧瞧，如此深情，又兼一表人才，能力出众，怕是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笑吟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既然少衡只想寻一人终老，那便是缘分天定了。哀家看，云娆与你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若，便让云娆当你的妻子，少衡，意下如何？”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夜旖缃猛地抬起头，撞进太后那双看似含笑实则不容置疑的凤眸之中，她急声道：“太后娘娘实在抬举！民女身份尴尬，曾嫁过人，又是……又是这般境况，实在配不上萧公子这般清风朗月！万望太后娘娘三思！”


    “哀家看上的人，怎么会配不上谁？”太后语气陡然转淡，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好孩子，先前你嫁给那哥舒澈，本就是他处心积虑的欺骗，是你受了蒙骗，这事怪不得你，哀家与陛下都不会因此看轻了你。”


    “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曾嫁过两任夫婿。在嫁给先帝之前，哀家的第一任夫君，乃是掌管编纂史书的司马家公子。这世间之事，尤其是女子婚嫁，有时身不由己，并非污点。”她的目光在僵立的萧陌和面色惨白的夜旖缃身上缓缓扫过，最终一锤定音：


    “今日之事，就这样定下了。稍后哀家便会下旨，让钦天监即刻择取良辰吉日，你二人，尽快完婚便可。”


    “母后，”岚贵妃在一旁轻声提醒，“夜姑娘如今怕是尚无固定落脚之处，这待嫁……”


    “这有何难？”太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在哀家这凤阙春居里，收拾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给云娆暂住。待与少衡完婚之后，再随他住到萧府去便是。”


    夜旖缃轻轻合眼，这分明是将她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名为照顾，实为监控。


    萧陌垂着眼眸，俊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沉默了片刻，在太后愈发深沉的目光注视下，他终是缓缓伏下身，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响起：“臣……谢太后娘娘恩典。”


    夜旖缃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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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力气，连魂魄都随之飘散。


    一股巨大的凉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无数细密蚂蚁啃噬般的蚀骨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以至于当太后说“都退下吧”时，她连最基本的谢恩都忘了，只是像个被抽走了线的木偶般，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地跟在同样沉默的萧陌身后，一步一步，挪出了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大殿。


    殿外，春日暖阳明媚刺目，晃得她眼前发花，几乎站立不稳。


    那强烈的光线，才让她恍惚的神智稍稍回笼了一些。她看着走在前方半步，身姿挺拔如松的萧陌，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无力感。她快走两步，忍着脚踝的剧痛，声音沙哑地开口：


    “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


    萧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阳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怜悯，一丝无奈，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他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是那般温和，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纱：“郡主何出此言？此事……原也怪不到郡主头上。说到底，你我也皆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他顿了顿，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带着几分少年痞气的笑容，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好了，臭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乖乖准备你的嫁衣？告诉你，嫁给我，往后可得做好‘独守空闺’的准备。”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袭来！


    萧陌反应极快，侧身闪避，但那冷箭来得太过突然迅猛，“嗤啦”一声，他宽大的袖袍被箭簇撕裂，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他手臂上，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月白色的衣料。


    箭羽袭来的方向，只见楚怀黎不知何时已然赶到，正手持一把雕弓，面色寒冰，眸中翻涌着几乎要毁天灭地的风暴，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身后，跟着那个名叫秋笙的小丫鬟，正紧张地探出头查看情况。


    金萱嬷嬷立刻上前，试图缓和气氛：“楚将军来的正好，太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正在殿中……”


    楚怀黎却恍若未闻，径直大步流星地走到夜旖缃面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挺拔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


    他冷冽如刀锋的目光直射向受伤的萧陌，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与警告：“云娆是我的妻子！还望萧公子，谨言慎行，保持距离！”


    萧陌按住胳膊上火辣辣的伤口，抬眼迎上楚怀黎愤怒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气平静却带着挑衅：“你的妻子？将军恐怕还不知晓吧？”


    “就在方才，太后娘娘已亲自下旨，为我和夜姑娘赐婚。懿旨即刻便会晓谕内外，将军此刻言行，恐怕才是真正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