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 105 章
作品:《锦衣玉面》 绣春刀迎头劈至,裴泠横刀硬架,交击之音炸得人齿根发酸。
两刃铿然相错,赵仲虎却趁势拧身急转,刀柄自下而上猛抡,狠狠砸中她左肘。
这一击正落在旧伤挛结之处,尖锐的痛感瞬间刺穿整条手臂,裴泠身形一滞。
赵仲虎双目赤红,眼眶撑得欲裂,整张脸在火光与血光中扭曲起来。下一瞬,刀背陡然上撩,携着全身力道狠撞在她的刀镡之上。
一股蛮横的震荡自刀柄炸开,裴泠五指骤然脱力,长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旋飞而出,当啷一声砸落地上。
几乎同时,一名校尉自侧面两步抢上,借前冲之势腾身跃起,腰刀高举,朝着她毫无防护的后背全力劈落——
“嚓!”
本已开裂的背甲应声彻底迸裂,刀锋顺着裂缝狠狠犁下,自右肩斜划至腰后,绽开一道皮肉翻卷的深长血口。
背上剧痛钻心,她闷哼一声,重重砸跪在地。
赵仲虎喉间迸出一声嘶吼,绣春刀高举过顶,朝着她颈侧全力劈下——
裴泠却仰起脸,不闪不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只这一眼。
旧日种种轰然倒灌,无数情绪如岩浆般在胸腔里翻腾。在最后一刹,他偏开了视线,持刀的手却像被另一股意志扯着,仍朝着既定轨迹,狠狠斩落。
“铛——!”
两把刀凌空相撞,爆出刺耳铮鸣!
赵仲虎只觉虎口剧震,手中刀登时掼在地上。
撞开他刀锋的那一柄,赫然也是绣春刀。满殿烛光之下,鞘箍提梁处青铜睚眦怒目昂首,狰然欲噬。
宋长庚刀势未收,腕子一翻,刀背已如铁鞭般抽在赵仲虎腰腹之间。
闷响伴着短促的痛哼,赵仲虎整个人蜷缩着向后踉跄两步,终于支撑不住,捂腹倒地。
空气有片刻的静止,突然——
“殿下——!!”
一道惊吼撕裂开来。混乱中,顾奎竟不知何时闯进殿内。他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朱承昌,脸上血色霎时褪尽,扑跪下去拥住,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探向鼻下——
微弱的、温热的气息,终于拂过指间。
顾奎紧绷的脊背瞬间垮塌,一口堵在胸腔里的气颤巍巍地吁了出来。
喉间溢出一声沙哑气音,朱承昌艰难地掀开眼皮,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中漂浮,而后缓缓聚拢。
顾奎眼眶一热,手臂收得更紧。
朱承昌张了张口,瞳孔因痛苦而放大,泪水先于话语奔涌而出:“长史,父皇……父皇要杀我……他从前都是骗我的,都是假的,原来他喜欢的一直、一直都是朱衍徽,他要杀了我这个多余的怪物,好把这副身子完整地留给他心爱的儿子,为什么……长史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父皇是这样,母后也是这样,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明明我才是我,我才是原来的我……”
“殿下……”顾奎悲恸地唤了声。
“大人。”宋长庚已抢至裴泠身侧,一把将她扶稳。
借着他的支撑,裴泠绷紧背脊,咬牙直起身,目光扫向一旁的矮几——那方白绫正静静搁在案上。
她伸手取过,将白绫一端按在胸前,双手绕至背后,飞快而用力地缠绕。
一圈、两圈……直至将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紧紧缚住,勒实。鲜血几乎在顷刻间便从层层白绫下渗出,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猩红。
随即,她俯身拾起地上那柄长刀,五指收紧,将刀柄牢牢攥入掌心。
“赵仲虎!”
宋长庚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他刀锋遥指,眼中怒焰灼灼:
“从王牧那儿回来,我便觉出你不对劲了,前脚还火急火燎地要上钟山救人,后脚就不吱声了,还急着把我调走,你也知道心虚啊?你这背信弃义的畜生!当年是谁拼死将你从鞑子手里救出来的?若不是大人,你早埋土里了!你就是这么记恩情,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宋长庚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也配叫个人?不忠不义、猪狗不如的杂碎!”
赵仲虎脸上的肌肉不住抽动,每个字都像从肺腑里硬扯出来:“这是皇命!皇命!!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想吗?!”
“宋长庚!我若是你,无牵无挂,一身赤条条来去,我绝不会这么做!我宁愿把这条命剐了还给她!可我……”他声音骤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可我上有老母,下有稚儿,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畜生吗?我比谁都清楚!”
赵仲虎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串似哭似笑的厉响,而后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裴泠!”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眼里情绪翻涌,“是老子对不起你!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我应得的,我应得的!”
“你能走到这一步,我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你本就是这样的人。”
赵仲虎像被这句话钉住了,浑身一怔,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什么好多说的。”裴泠的目光掠过他,转向殿外。
屋檐上,黑压压的弓箭手如铁棘般丛生,箭镞的寒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无声地对准了她。
裴泠收回视线,声音里听不出起伏:“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就杀了我。”
赵仲虎撑着膝盖缓缓直起身,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沉甸甸的目光压向对面二人。
时间,在压抑的对峙中流走。良久,身旁校尉试探着向前半步,低声提醒:“指挥使大人?”
他闭目一瞬,复睁眼时,只余决绝:
“动手!”
声落,杀机乍燃!
所有锦衣卫结阵扑上,人影交错冲撞,整座殿堂陷入狂暴。
高处,弓箭手沉默地调整箭尖,凝望那片混乱的中心,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二人将朱承昌与顾奎护在中间,刀光开道,杀至殿外。
檐角暗处,一支冷箭破风尖啸。
裴泠头也未回,只凭风声遽然侧身,左手探出,五指凌空一合,竟将那支疾飞的箭死死擒在掌中,箭尾的白羽犹自在她指间震颤。
“殿下金躯,不可见血!”
赵仲虎一声高喝。檐上所有弓箭手闻令,绷紧的弓弦齐齐一松。箭尖仍指向下方,到底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片沸腾的、吞噬一切的混战。
只要有一人倒下,空缺立即被后来者填上,源源不绝,杀之不尽。裴泠与宋长庚的招式已见凝滞,濒临溃散。
一道刀光,悄然袭向顾奎后背。
“长史!!”
朱承昌想也未想,猛地抱住他全力旋身。顾奎骇得魂飞魄散,用尽毕生力气,反将朱承昌死死压在身下。
电光石火间,那名校尉收势不及,刀尖已“噗”地一声穿透皮肉,狠狠贯入后心!
“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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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奎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血沫。
那血溅脸上,朱承昌的瞳孔突然剧烈地来回晃动,浑身猛一阵哆嗦。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裂般的尖叫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朱承昌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将顾奎从自己身上掀开。
仓皇地蜷缩后退,想要逃离,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茫然地低头看去——锦袍的裂口处,鲜血正无声漫出。
这一刀,贯穿了顾奎,也刺中了朱承昌。
赵仲虎目睹眼前景象,整个人愣了一刹。
也就在这一刹——
裴泠足尖猛地蹬地,身影从一名校尉肩背之上凌空翻过,瞬息已落至赵仲虎身后。手中长刀寒芒流转,冰冷的锋刃稳稳抵住了他的咽喉。
“住手——!”
一声厉喝,炸裂般响起。
兵戈随之骤停,所有动作僵在半空。
裴泠向宋长庚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抢至顾奎身旁,二指急探鼻息,随即按住颈侧——片刻,沉重地摇了摇头。
朱承昌眼神空洞地瘫坐于地,宋长庚一言不发将人拽起,负在背上,迅速退至她身侧。
裴泠腕上加力,刀锋在赵仲虎喉结上压出一道血痕。
“退。”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冽。
挟持着赵仲虎,三人开始向外撤去。
重檐之上,无数箭镞随着他们的移动调整方向,却无一人敢松弦。
从前寝宫退出,一行人穿过层叠的殿影,终至承运殿前庭。
夜风穿庭而过,月光惨白地铺洒下来,照得青石板泛着冷光,也将他们几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孤零。
刀锋切入皮肤,紧贴血脉搏动之处。裴泠侧首:“让他们止步。”
赵仲虎闭了闭眼,扬声道:“停——!所有人,不准再上前一步!”
前方黑压压的锦衣卫阵列,整齐划一地顿住了脚步。
裴泠攥紧赵仲虎的后领,闪身避入廊道,直至一处偏僻角门。
赵仲虎脚步蓦地一顿。
“裴泠,”他声音沙哑,在狭窄的巷道里低低回荡,“……原谅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什么,反手向后刺去——
金光倏然一闪!
裴泠手中长刀几乎在同一瞬本能掠出,冰冷的锋刃精准划过他喉间。
鲜血顿时喷洒而出。
赵仲虎趔趄一步,双手捂住脖颈,重重摔在地上。
“当啷”一声清响。
他脱手落出一把匕首,一把鎏金错银的华贵匕首。
刀鞘紧闭,未曾出锋,鞘上嵌着一颗猫眼石,边角曾缺,被人用金丝仔细镶嵌修补过。
“送你的。”
“送我的,你给我插树上??你好歹也把刀鞘留下啊!这年头是时兴送刀不送鞘啊?”
裴泠站在原地,下颌紧绷,持刀的手垂在身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
血汩汩地从指缝间涌出,温热黏腻,怎么捂也捂不住。赵仲虎嘴唇翕动,气息随着生命一同急速流逝。
他用尽最后力气挤出破碎的字句:
“快……逃……”
“陛下……下了死诏……格杀……勿论……”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身体一松,原本绷紧的脖颈软塌下去,双眼仍圆睁着,瞳孔里的光渐渐涣散,直至彻底枯竭。
一切声息,归于永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