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禾下意识想躲。


    她向后踉跄两步，可终究没能拉开距离。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面前，严严实实笼罩住了她。


    是周亦憬。


    他个子很高，温书禾甚至要仰头看他。


    他攥住那女生的胳膊，力道不轻，眉头拧的很紧，“还不拉走。”


    闹事的女生很快被保安带走，发布会也在一片混乱中宣布提前结束。


    场内的记者无不唉声叹气，一个个都在为猛料飞走而感到惋惜。


    后台。


    “你刚才怎么就让那人走了？”温书禾语气有些急，满脸不解，“这下好了，今天肯定要被记者胡乱编一通。”


    “又是一堆麻烦事！”


    周亦憬默了半晌。


    “你放心。”他嗓音很低，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件事不会影响你后续发展，我都会解决。”


    温书禾蹙紧了眉。


    她知道他性格冷，可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像是出事的不是自己公司般。


    难道他对什么事都这般漠然吗？


    周亦憬似是察觉出她的焦急，又补了句，“你放心，不会连累你。”


    话音落下，空气有半分的凝滞。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种人？


    温书禾忽然抬眸，目光毫不避讳直直地看向他。


    先前看他，总是或多带了些质疑、打量。而这一次，她目光赤裸裸，毫无遮掩。


    “周亦憬。”她唤。


    她的声音很好听，却无端庄重。


    周亦憬愣了片刻，垂眸。


    一股陌生似电流般的情愫瞬间划过脊椎，涌向大脑，让人发晕。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周亦憬身形几不可查地一顿，垂眸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认真的看她。


    以往他总是漫不经心、目光淡淡掠过，只依稀记得她皮肤很白。


    可此刻，夕阳透过窗玻璃，滚过她脸上细软绒毛，晕开层金灿灿的光晕。细看，眼角处和鼻尖处，还缀几颗若有若无的浅棕色小痣。


    温书禾抿唇，眼睫轻颤，缓了片刻终于开口，“那你呢？”


    “你想过会有多少人说你吗？”


    —


    —


    “他怎么说？”


    电话那头，季舒涵八卦的心思一点都藏不住，暗戳戳追问。


    “别提了！”温书禾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世界上怎么有他这种不讲理的人？明明我关心他，还不搭理我…”


    “真是有病！”


    “有病！”


    “有病！”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扭头就走，没搭理你？”季舒涵猜测。


    提到这，温书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是宁愿他干脆利落地扭头…


    “没。”她啧了声，又长叹口气，在床上滚了圈，猛地坐起又躺下，心里还是憋闷，“他点点头，然后嗯了声，然后就没了。我感觉我在跟空气说话你懂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越说越气，她直接把手中的苹果狠狠摔在地上。


    本以为能得到两三句安慰的话，谁知电话那头季舒涵先是愣了下，随后竟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刺耳又扎心。


    这还是亲闺蜜？


    她气得直接掐断电话。


    真烦人！


    温书禾在床上滚了两圈，一把捞枕头闷在头顶，又长叹口气。


    过了几秒，她还是没忍住。一把掀开枕头打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界面。


    温书禾在互联网打拼多年，也经历过被网友质疑辱骂。可她对大多评论都是一笑而过，丝毫不在乎。


    可今天不知怎得，她总是忍不住想点开微博看看舆论。


    如她所料，微博热搜早被几个黑词条霸榜：


    #温书禾红疹#爆


    #掐烂饭主播第一人#爆


    #温书禾滚出互联网#热


    #温书禾周亦憬#热


    目光划过第四个词条时，她指尖顿了下，心里挣扎片刻，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


    最热门的是一条只有十五秒的视频，掐头去尾，只留下最冲突的画面，她和周亦憬彻底成了仗势欺人的反派。


    实时广场里，全是不停讨伐和辱骂的网友：


    ：【这两人刚看我就不喜欢，果然塌了！】


    ：【热度就不该给她们这种烂人，滚出自媒体行业吧！】


    ：【长得人模人样，让保安直接把人带走？明显是怕了！不要脸，以后不会再买！】


    ：【滚！永久封杀！】


    她一条一条往下滑，觉得心口似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层层堵住，沉甸甸的。


    厚重又潮湿。


    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周亦憬能承受住吗？


    自从上次电梯事件，她对他整个人已经悄然改观。


    他并不像是表面那般完全无所谓，甚至在有些方面他……是有些脆弱的。


    等等。


    想到他今天的态度，她有些烦闷。


    一把手机扔在一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可今天发生的事，却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散。


    他看到网上的舆论了吗？他会被他们的话影响吗？


    —


    —


    “还正在查，基本可以确定是哪几个公司。”柯琪说，“但没有确切证据，网络发酵超出想象，想要彻底洗白，估计是有点难。”


    周亦憬没应声，只是散漫地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似是没听见他的话。


    氛围冷得吓人。


    “要我说，也不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陆以之接过话茬，打诨道：“互联网谁不被骂两句？等最后律师函一发，肯定都过去了。”


    “再说，我看温书禾也不是玻璃心，没什么大事，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产品的宣发。”


    片刻。


    跟周亦憬冷漠的眉眼对上，陆以之打了个寒颤，心底有些发怵，慌忙出声：“当我放屁，当我放屁，查！查！查！必须查！”


    陆以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亦憬从发布会回来，整个人就透着一股不对劲。手里的酒杯就没空过，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整个人透着股戾气和颓靡。


    以他对周亦憬的了解，这人骨子里又冷又硬，绝对不会被网上虚无缥缈的言论所影响，可眼前的一幕又实在有些说不通。


    难道是因为温书禾？


    不！不！不！


    他不到一秒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是温书禾…


    这两人才认识几天？周亦憬要是能被她影响到这份上，那他还真能飞去国外捞个真月亮回来。


    想着，他又忍不住侧头看向周亦憬。


    周亦憬手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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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透明玻璃酒杯，自顾自往酒杯里倒酒，直至满杯。


    真是活见鬼，陆以之在心底暗戳戳嘀咕。


    周亦憬眼睫微垂，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朝外走。


    —


    —


    平川终于迎来久违的大晴天。距发布会事件过去已经小半个月。


    网络上的舆论逐渐平息，可还是有大批水军跑温书禾的账号下带节奏，不少营销号也开始就此次事件展开分析。


    原定泡泡捏捏的宣发直播也随之推迟，具体时间还未商定。


    温书禾一连几天都心烦意乱，她没什么多余的心情直播或者拍测评视频，只想把红疹事件处理好。


    她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起身坐直，又猛地躺下，换了无数个姿势，却怎么都不舒服。


    手机“咻”一声来了条新消息。


    狗涵：【大美女，清吧去不去？】


    温书禾抿唇，犹豫了几秒。她现在是真没多余的精力耍。按住语音键，声音有气无力，“不去，这两天烦得要死，这件事处理不好，我真的是要碎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过两天我得去庙里拜拜，老天爷能不眷顾眷顾我这个小女孩。”


    狗涵：【请你，随便点。】


    等等。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温书煮土豆：【去！】


    回完消息，她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跑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又快速化了个简单的妆。


    刚打开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门的门也打开了半个。


    短暂停顿后，两边的门彻底打开。


    温书禾抬眸撞入周亦憬的视线。


    男人黑发细碎散落在额前，状态看起来有些糟糕，疲倦地皱着眉，眼底乌青。


    她收回目光，快走两步，抢先一步进了电梯。


    周亦憬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狭小的电梯里。


    气氛尴尬到凝滞。


    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温书禾暗自咬牙。


    忽而，前方的男人扭头看向她，神色一贯冷漠，嗓音低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放心。”


    又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


    温书禾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脸上硬是挤出和善的微笑，“那周总可快点处理，真是麻烦周总了，周总辛苦了，周总注意休息。”


    她一口一个周总，却没半分恭敬。


    听出语气不对，周亦憬垂眼看她。


    她眉头微微拧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视线交错间，她甚至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温书禾整个人顿时更不好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周亦憬这种人？


    她叹气，转过半个身，瞧着他：“没事啊，当然没事，就是辛苦周总了，周总辛苦了～”


    周亦憬静默片刻，以为她是因为事情还没处理而生气，耐心解释道：“证据正在收集，过不了几天这件事就会彻底过去，你放心。”


    你放心，你放心。


    她听了无数遍这句话。


    温书禾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蹭”地一下彻底冒了上来。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人？


    她啧了声，把心底憋了很久的话全盘托出，“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只看自己利益的人？”